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幾個輪迴後，村裏的代賣點開了張。
當日門前還放了幾掛鞭炮，不過作爲村裏唯一售賣東西的地方，生意算不好。
代賣點的東西加了運費，比鄉里供銷社稍微貴上一點。
在這個一分錢掰成兩半兒花的貧窮村子，很多村民有時間還是寧願自己費點功夫去村外買。
倒是小孩子的零嘴賣得還行。
原先一個個沒事的時候就在附近山裏找野果子，如今都巴巴望着代賣點裏的糖果、點心。
雞賊的大孩子以往存的壓歲錢有了去處。
小孩子們撒潑打滾求着長輩買零食。
一分錢一顆的水果糖，三分錢一張的雲片糕，還有五分錢一個的雞蛋卷，········哪個不比野果子香甜？
馮宜家在村道上看過好幾回孩子哭鬧着要買零嘴，但沒想到事情能扯到她一個孤家寡人身上來。
這天傍晚採藥回家，隔壁陳家的小兒子陳陽從路邊躥出來站在了她面前。
八九歲的孩子造得渾身髒兮兮的，臉頰脖子上都是一道道汗水跟泥土混合風乾的痕跡。
不過一雙黑黝黝的眼睛格外亮，手裏拿着幾個果子伸到馮宜家面前，期待的問：“我可以拿這個跟你換錢嗎？”
聞言，馮宜家看了看這個幾乎從沒接觸過的孩子，又看了看他手裏的曼陀羅果實，挑了挑眉，問：“你怎麼知道可以拿它換錢？”
陳陽老實答道：“前些天看你家竹匾裏曬得有！
我這幾天摘了一籃子，可以的話都給你，你給我兩分錢，或者一分錢就行。
就是別告訴我爹孃！”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神有些閃爍，臉上有些不自在。
馮宜家不用問，就知道這孩子換錢是爲了買零食，好笑的點頭：“行，給你換。
你把東西都拿去我家，我稱好了數量給你算錢！”
陳陽聽了，高興得一蹦三尺高，轉身光着腳丫子躥進了路邊的草叢裏不見了影子。
馮宜家看得搖頭，這時候的孩子皮實得不行，到處亂鑽，半點不怕到處藏着的蛇蟲鼠蟻。
揹着一揹簍藥草到家，剛洗了手，陳陽就跟做賊似的提着籃子溜了進來。
馮宜家看他那左顧右盼的誇張樣，抽了抽嘴角道：“你又不是打架幹壞事，那麼小心幹嘛？”
陳陽站在荊棘牆的陰影下，不敢再往前邁步，小聲接話：“是沒幹壞事，可要被爹孃知道了，這錢肯定會被他們收了去！”
馮宜家無語，上前接過籃子，把裏面的果實倒出來稱了下，按照陶叔那裏的收購價，數了七毛五分錢給他。
陳陽捏着幾張毛票，興奮得口齒不清：“這麼，這麼多啊？
都是我的？”
馮宜家點頭，見人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後根，眼裏漾着純淨燦爛的笑，跟着彎了嘴角。
忍不住道：“以後想採藥換錢都可以來找我，不過不要再摘這東西了。
它有毒，你個小孩子還是儘量別接觸。
可以摘蒼耳，挖牛舌草，蒲公英，這些路邊常見的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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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又問：“你認識牛舌草和蒲公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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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陽眼睛晶亮的點頭：“認識！”
“認識就行，以後就採這些跟我換，錢沒今天這個多，但絕對夠你買糖吃了！”
陳陽一顆心已經飄到了代買點，聽完馮宜家的話，點頭應下後，拿着空籃子一溜煙出了院子，消失在村道上。
馮宜家搖頭失笑，轉身打理藥草。
只是沒想到開了個頭，轉天下山回家時，院門口就守了七八個大小不一的孩子。
個個提着裝了藥草的籃子，眼巴巴望着她。
馮宜家：·······。
她發現一不小心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真沒想到陳陽這孩子爹媽都防着，卻告訴了這麼多小夥伴。
大人們想得多，礙於她的名聲和利益不夠，暫時沒跟風采藥。
這些孩子可不管啥名聲不名聲，心思簡單，精力旺盛，爲了一顆糖能鑽石打洞。
馮宜家有些懊悔昨兒少叮囑了一句話，該讓陳陽那孩子保密的。
她嘆了口氣，對着一雙雙期盼的眼睛卻說不出不收的話。
無奈的開門進院，招呼着一衆孩子進去稱重算錢。
牛舌草也叫車前草，跟蒲公英一樣房前屋後路兩邊長得到處都是。
不過七八斤溼的不一定能曬出一斤乾的，價格還低得喜人。
這回一人一籃子真就只值一兩顆糖錢。
馮宜家分毫不賺，挨個發了錢，送走一羣高興得嗷嗷叫的孩子，轉身認命舀水淘洗這些不值錢的草藥。
感覺自己虧大發了。
有這時間，乾點啥不行。
洗曬這玩意兒，不賺錢還累人。
不過這只是開始，在馮宜家這裏能用路邊常見的雜草換錢的消息，很快在小孩子當中傳開了。
接下來，每天守在院門前的孩子日益增多。
馮宜家一邊懊惱自己打白工，一邊拒絕不了孩子們送來的藥草。
一顆心天天糾結成了麻花。
如此過了幾天，倒是有點意外之喜。
村裏很多人對馮宜家的態度明顯變了，走在路上，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少了，跟她含笑打招呼的人多了。
還開始有人主動上門走動聊天。
這日難得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孟盛幾天前去了縣裏一直沒回來，馮有才只入夜時分冒一下頭，馮宜家不好上山，閒得半靠在椅子上看霧攏青山，聽雨聲沙沙。
搬來兩個月，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的隔壁鄰居趙芬，這時候提着一把用稻草捆着的菜苗上了門。
頭上沾着晶瑩細小的雨絲，進院笑道：“宜家，閒着啊？
我看你屋後的菜地還有些空着，我家蘿蔔苗密了，間了些苗出來，你要不要栽上？
這是我從外面淘來的種子，個大還甜，燉着炒着都比別的蘿蔔好喫。”
別人好心好意，馮宜家笑臉迎人：“那可謝謝你了，我今年偷懶還沒種蘿蔔呢！”
“謝啥，你不要我也沒啥用。”
趙芬回了話，把菜苗放地上，徑直找凳子坐了，拿出長談的架勢笑道：“你天天忙着採藥賺錢都沒個閒的時候，村裏誰有你能幹？
你要說偷懶，那村裏可就沒勤快人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