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喬循聲望了過去,就看到不遠處的大院圍牆下,幾個孩子圍在了一起。
地上趴着的那個,看上去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瘦弱的臉頰上寫滿了戒備和倔強。
他穿着滿是補丁的衣裳,卻掩蓋不了一身的傲骨。
爲首的那個男孩,身高明顯高出旁人一截,剛纔的那些話就是他說的。
“你個資本家的狗崽子,不好好的在你的狗窩裏待着,來我們大院裏做什麼!”
“彪哥,這狗崽子上午我就見他在這附近溜達了。”
“他肯定是想來你們大院裏偷東西!”
其他幾個孩子年紀都不是很大,還沒有獨立思考問題的能力。
聽這人這麼肯定的說,也都點了點頭跟着附和。
“我沒有!我不是來偷東西的。”
邱明澤捏着拳頭,他不是小偷,也不屑做這種事。
“大夥快看看,這個狗崽子敢做不敢當。”
“小剛都說看到了,他還在這裏撒謊。”
“呸,不要臉的壞種!”
“喫我一口!”
有人帶頭吐了一口口水,大夥也都紛紛的朝着男孩吐了起來。
彪子神情頗爲得意,抱着胳膊居高臨下的看着腳底下的人。
“不想鑽狗洞回去是吧,那就鑽這裏吧。”
彪子雙腿分開了些,指了指自己的胯下。
“來來來,從這裏鑽。”
“不然待會我們就把你綁起來,讓整個大院裏的人都看看。”
“彪哥,還得把狗崽子的爹媽全部綁來。”
“咱們到時候使勁的吐他們口水!”
瘦成竹竿似的小剛一臉諂媚的出着主意,全然忘了,當初他剛來島上的時候,大夥也是一口一個壞種的叫他。
只是後來邱家來了,大夥的目標轉移了。
他憑着一張嘴,哄好了彪子,成了他的一名狗腿子,從此彪子指哪他就咬哪。
林思喬見過調皮搗蛋的孩子也不少,但眼前的一幕還是讓她覺得震驚。
這些人因何下放到這裏,林思喬無從得知。
但是這麼多人如此霸凌一個孩子,難道就是所謂的公平和正義嗎?
“那個哥哥不是壞人!”
喬映景似乎想起了什麼,鬆開林思喬的手,跑了過去。
喬映景也記不清是哪天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家裏就只有他一個人。
爸爸要訓練媽媽要上班,哥哥也去了學校。
他在家玩了一會覺得很無聊,就一個人跑了出去。
可能是個子太矮了,家屬院傳達室的王大爺壓根沒注意到這個小不點是怎麼溜出去的。
喬映景只跟着喬致平去過一次哥哥的學校,好像是往左走,再往右,再往左……
可走着走着,他就迷糊了。
這裏的房子長得一樣,路也一樣。
再後來,他遇到了邱明澤。
邱明澤見他可憐兮兮的蹲在路邊,莫名的心就軟了。
問了一下大概情況,把人送到了部隊家屬院的門口後,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喬致平回來得知兒子差點走失,心裏也是一陣後怕。
本想問問是誰家的孩子,他好上門去致個謝,可喬映景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了。
那個小哥哥雖然把他送回來了,但是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不知道小哥哥的家在哪裏,也不知道他叫什麼。
喬致平打聽了一番也沒有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只能作罷。
因爲這件事,喬映景被嚴令禁止出家屬院的大門。
還好,喬映景記得小哥哥的模樣。
“他真的不是壞人。”
“你們不要欺負他。
喬映景張着雙手攔在了大家的面前。
“小不點你給我滾開,不然待會老子連你一起揍。”
他的表情很可怕,像極了姐姐今天說的那個想喫三隻小豬的大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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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喬映景還是勇敢的揚起了臉。
“我不!”
彪子心情煩躁的厲害,一看這小東西竟然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反駁自己,臉一沉上來就要動手。
手剛舉起來,就被林思喬抓住了。
“他才五歲,要是哪裏做的不對,我們家裏人自會管教。”
“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在這裏動手。”
“你給我放手!”
“我讓你放手你聽到了沒有,臭婊子……”
彪子大聲的嚷嚷了起來,說出來的話惡臭無比。
之前他一直背對着自己,林思喬還想不通,一個孩子身上的惡意情緒怎麼會如此之大。
這會看清了彪子的面相,她才明白了。
這孩子面部不對稱,眼距寬鼻頭大,眼睛細長,眼神狠厲。
眉毛和睫毛更是淡的快要看不見,是典型的超雄綜合症症!
算是基因病的一種,由於他們的體內比普通男性多了一條Y染色體。
所以這種孩子大多數性格暴躁,做事情有很強的攻擊性,甚至有很明顯的反社會人格。
林思喬下意識的就開始防備了起來,別看他只是個孩子。
要是真發起瘋來可比一個成年人要可怕的多。
喬映晨一看情況不對,立馬跑去搬救兵。
汪曉斐這邊正疑惑着,孩子們怎麼還沒有來,就看到老大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進了服務社。
“媽!你快去看看。”
“姐和弟弟被人欺負了,就是那個彪子,他又發瘋了。”
彪子媽也在服務社上班,聞言立馬嗆了起來。
“你說誰發瘋呢!你這孩子會不會說話。”
“曉蜚啊,你平常工作再忙,也得抽空管教管教一下孩子。”
“要不然哪天因爲嘴欠被人打了也是活該!”
彪子媽可不管你是什麼副不副主任,自打服務社開張的那天起,她就進了單位,是單位裏的老人了。
再說了,她男人的級別和喬致平也差不了哪裏去。
她纔不慣着汪曉斐呢。
彪子媽是這麼想,汪曉斐又何嘗不是呢。
自打她進了單位之後,這個彪子媽明裏暗裏的總想給自己穿小鞋。
後來,她私底下打聽了一下才知道,自己沒調過來之前,本來單位有那個打算是要提拔彪子媽的。
只是彪子媽沒讀過什麼書,大字也識不得幾個。
政委都說了好幾次了,讓她晚上去部隊的掃盲班多學學。
要不然這工作交給你了,部隊裏也不放心啊。
彪子媽倒是也去了,不過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那種。
大夥雖然嘴上沒說,心裏卻門清着呢。
誰不知道他們老李家生了個祖宗,就他家那個彪子,再過幾個月都十六歲了。
長得倒是五大三粗的,但總跟沒開竅似的。
書讀不好就算了,連淘米洗菜這樣的小事也做不來。
李家倒是有心想把他弄到部隊裏,前前後後找了團長和政委好幾次了。
入伍申請書全被打了回來。
部隊裏招人,那是爲了保家衛國!
可不是爲了招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了的人回來吃閒飯!
最主要他這人動不動就鬧脾氣,有時候三更半夜的發瘋,攪得樓上樓下都睡不好。
樓下馬連長的媳婦兒,因爲這事神經都衰弱了。
她上門找彪子媽說過幾次。
不過彪子媽死活不肯不認,非說是馬連長的媳婦兒自己矯情。
兒子再不是那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馬連長媳婦她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後來事情鬧大了,政委關心了幾句,見彪子媽護短護的厲害,也就懶得再說。
只是彪子媽提幹這事算是徹底沒戲了。
汪曉斐知道她心裏不爽,不過那又怎麼樣,自己沒那個本事扛不了大旗,就怪不了別人。
“彪子媽,你有那個空操心別人家的事,還不如多管管你家的彪子吧。”
“要不然我怕你每個月的工資都不夠賠人家!”
聽說彪子光這個月就砸碎了五家的玻璃,還把張排長家的小兒子給打傷了。
搞得人家中秋節一家子都在醫院裏待着。
汪曉斐覺得彪子媽的心可真大,只是人家的日子怎麼過那是人家的事,她不想摻和。
汪曉斐撂下這句話,便匆匆的出了服務社。
彪子媽一聽也趕緊放下手裏的活,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