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
顧時徹發瘋奔向她。
江晚晴涼涼的，頭髮亂蓬蓬的，滿臉的血，面色蒼白猶如冰雪。
“晴晴…”
顧時徹沙啞着，喚着她的名字，而懷裏的人半點反應都沒有。
他的大手發顫，指尖去試探她的呼吸。
江晚晴的呼吸微弱至極，像一根羽毛，輕飄飄落在空中，彷彿下一秒就會消失。
顧時徹扣着她發白的手指，緊緊地扣住。
他痙攣，無助，滿眼的恐懼。
她艱難睜開眼，望着那雙哭紅的黑眸。
“可不可以…可以不可以…放過我？”
“放過…我吧。”
“我好…累，說不出話…來了。”
“放我走吧…”
她嘴脣乾裂，面色冰涼，在顧時徹的懷裏微微抽搐了一下，緩緩閉上眼。
顧時徹跪在地上，抱着昏迷的她，落着淚咬緊牙關。
她說的每一個字，震盪得他靈魂都在痛。
心臟被某隻無名的手狠狠揪住，再狠狠挖出來，用力地摔在地上。
心口的愛在破碎，信念在破碎，連帶着眼裏的她也碎掉了。
那個名叫“痛苦”的聲音在不停踢打着他的腦袋。
“到底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麼懲罰我…”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到底是誰錯了，是他，還是她？
大概是那個名叫“宿命”的傢伙錯了吧。
碰上了，愛上了，然後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這就叫宿命。
顧時徹抱着她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很努力，努力去溫暖那具漸漸冰涼的身體。
他固執地覺得，好像這樣就能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轟——
密室的門轟然打開，又轟然關上。
但，命運已截然不同。
愛她者給予她囚籠，卻將自己囚禁在裏面。
囚人，自囚。
……
江晚晴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
顧時徹坐在病牀邊，薄脣顫得厲害，黑眸裏痛意愈發濃烈。
他的衣服上，還沾着她的血，沒有換下。
“晴晴，我…還沒有說過我愛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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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體人格說過，但他沒有說過。
顧時徹輕輕擦掉她額間的汗，抓住她垂在牀邊的手，很輕，生怕傷到她。
手很軟，很冰，很細薄。
“我愛你，是真的，無所謂你相不相信。”
“我可以再也不出來了，我可以像第五人格一樣，永遠不出來，躲在腦子最陰暗的角落裏。”
“如果你恨我，我也可以殺掉我自己，我可以永遠死在腦子裏。”
“我把原本的顧時徹還給你，好不好…”
“他什麼都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錯。”
顧時徹攥着她的手，止不住落淚，無聲哽咽。
他的江晚晴身上幾乎都沒有溫度，半點反應都沒有。
她聽見了，又或是什麼都聽不見，也許是不再在意了。
像一個本就沒有生命的娃娃，躺在病牀上，沒了動靜。
只有那顆心臟還在跳動，證明着江晚晴還活着，證明她未曾離顧時徹遠去。
顧時徹疼得肝腸寸斷。
他一遍又一遍，說着愛她。
連帶着靈魂都灌着刺骨的寒風。
此刻，外面大喊一聲：“顧時徹！你給我滾出來！”
有護士攔住門外的人：“這位先生，這裏是私人病房。”
“醫院內不能大聲喧譁，不然我要喊保安了。”
那個人還在門口大吼道：“顧時徹！你這個混蛋！滾出來！”
顧時徹像一塊碎掉的玻璃。
低頭，把自己的碎片從地上撿了回來，拼湊成一個稀碎的自己。
他面無表情，抹掉自己的眼淚。
像靈魂拖着肉體在走，如行屍走肉，走到病房外。
還沒等看清眼前的人，一記重拳揮到他臉上。
顧時徹朝後踉蹌幾步才站穩，沒有還手，冷冷看着眼前的人。
陸崎扯住他鬆鬆垮垮的衣服領口，眼眶泛紅。
“顧時徹！你他媽混蛋！”
陸崎眼眶通紅，氣息低啞。
“這世界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痛苦着！”
“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是破碎掉的！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受了傷！”
“你媽媽死了，阮霽死了！是，那江晚晴呢？”
“她全家都死光了！死光了！”
“她本來可以無憂無慮長大，可以過着幸福的生活，然後呢？”
“在顧家寄人籬下，連只狗都能欺負她！”
“宋楚然呢？他媽媽死了，他被宋家送到孤兒院，他過得不痛苦嗎？！現在他也死了！”
“命運都被那場大火燒了！誰不痛苦！”
陸崎抓住他的衣服領口，對着顧時徹撕心裂肺大吼着。
顧時徹緩緩擡起頭，臉頰掛着淚，怔怔望着他。
“江晚晴痛苦到…痛苦到連大腦都要屏蔽掉那段回憶，甚至忘掉她的名字！”
“你爲什麼又要去喚醒她！爲什麼！”
陸崎鬆開他的衣領，猛拍自己的胸膛。
“黑化人格，你不是喜歡折磨人嗎？”
“來啊！掐我的脖子啊！拿刀來捅我啊！我不怕你了！來！”
“我只求你一件事，饒了江晚晴，好不好！”
陸崎無力，雙手捂着臉，失聲痛哭。
“我早就說過，放走她，不要留在你身邊…”
“兩個有病的人，想用愛情來治病，病只會越來越重。”
他指着顧時徹，捂着臉嚎啕大哭，哭得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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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玩脫了，把她…傷成那樣，到底該怎麼辦……”
“江晚晴說得對…你根本不懂怎麼去愛一個人。”
“你一直在一廂情願，以愛爲名，去做…傷害她的事。”
陸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聲音漸漸微弱。
“我就因爲你是我朋友，唯一…的朋友。”
“不然我纔不管你…”
“江晚晴愛你…所以她回來了。”
“你卻親手葬送了愛情…”
不知過了多久，江晚晴醒了過來。
她緩緩睜開眼，盯着天花板發呆。
明明屋外陽光明媚，可她覺得好冷，冷得把被子攥在自己身上。
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
甚至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她坐起身，看着牆上貼着“江晚晴”三個字。
這是她的名字嗎？
她想張口，卻發現喉嚨發不出聲音來。
話到嘴邊，就會被嘴裏的石頭擋住，發不出聲音來。
她…到底怎麼了。
……
“顧先生，經過我們的診斷。”
“少夫人診斷爲…抑鬱症。”
“伴隨着失語，和記憶衰退，並且有軀體化症狀。”
“儘早辦理入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