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驕矜第三3

發佈時間: 2024-10-14 11:5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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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消片刻,江澄便將絲絲敵意剋制起來。手機端 m..

 他雖然不快,但身爲一門之主,卻也有更多的考量,不能像金凌這種小子那般衝動。

 自從清河聶氏衰落之後,如今修真界三大家族鼎立。金藍兩家由於家主私交甚篤,本來甚爲親近,他獨立把持雲夢江氏,在三家之可以說處於孤立狀態。藍湛此人雖然不是藍家家主,卻是仙門名士,威望甚高,與家主又素來和睦。能不撕破臉皮,最好不要撕破臉皮。

 再來,江澄的佩劍“三毒”與藍湛的佩劍“避塵”從未正經交鋒,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他雖有這枚寶戒“紫電”在手,藍湛那具“忘機”琴卻也有赫赫威名。江澄最無法容忍的是落於下風,沒有把握,絕不貿然動手。

 想通此節,他便慢慢收回了摩挲那枚戒指的左手。

 看來藍忘機已打定主意要插手此事,他再做惡人也不方便。暫且記下這一筆,今後多的是機會跟此人清算回來。江澄做出權衡,轉頭見金凌仍憤憤捂嘴,道:“含光君要罰你,你受他這一回管教吧。能管到別家小輩的頭,也是不容易。”

 藍忘機從不爭口舌之快,聽若未聞。他話帶刺,又是一轉:“還站着幹什麼,等着食魂獸自己撞過來插|你劍?今天你要是拿不下這隻食魂獸,今後都不必來找我了!”

 金凌狠狠瞪了魏無羨一眼,卻不敢去瞪罰他禁言的藍忘機,收劍入鞘,對兩位長輩施了禮,持弓退走。藍思追道:“江宗主,所毀縛仙,姑蘇藍氏自會如數奉還。”

 江澄冷笑道:“不必。”選了相反的方向,信步下山。身後下屬噤聲跟,心知回去免不了一通責罰,愁眉苦臉。

 待他們身影消失,藍景儀道:“這江宗主怎麼這樣!”說完纔想起藍家家教,背後不可語人是非,嚇得看了含光君一眼,閉嘴回縮。藍思追對魏無羨淺淺一笑,道:“莫公子,又見面了。”

 魏無羨扯扯嘴角。藍忘機卻開口了,指令簡潔明瞭,辭藻毫不華麗:“去做事。”

 數名小輩這纔想起來大梵山是做什麼的,收起其他心思,恭恭敬敬等含光君其他教誨。藍忘機又道:“盡力而爲。不可逞強。”

 這聲音又低又磁,若是靠得近了,定要聽得人心尖發顫。衆小輩規規矩矩應是,不敢多留,朝山林深處走去。魏無羨心道,江澄和藍湛果真是完全不同的人,連對晚輩的一句叮囑都截然相反,卻見藍忘機向他微不可查地點點頭,微微一愣。

 藍湛這人從年少時起便一本正經得令人牙疼,嚴肅死板,彷彿從來沒有過活潑的時候,眼裏揉不得半點沙子。凡涉及魏無羨所修之道,從沒有過好臉色。藍思追應該已告知他莫家莊之事了,既知他修邪路,卻仍對他點頭致意,想來是謝他莫家莊爲藍家小輩解困。魏無羨幾乎沒怎麼受過他這般待遇,不假思索地也還了一禮,再擡頭時,藍忘機背影已消失。

 頓了頓,他也朝山下走去。

 大梵山裏的食魂煞,他是不能要了。畢竟他和誰搶,也不會和金凌搶。

 竟然是金凌。

 蘭陵金氏族那麼多子弟,他實在是沒想到,恰恰遇到了金凌。若他知道,又怎會譏嘲他“有娘生沒娘養”?如果是別人對金凌說這句話,他會教這人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可是這麼說的,竟然是他自己。

 靜立片刻,魏無羨揚手給了自己一耳光。

 灌木叢一番悉悉索索,魏無羨這一耳光甚是用力,右臉熱剌剌的,忽然瞥眼見冒出個花驢的頭,垂下手。那隻驢子蹭了過來,魏無羨扯了扯它的長耳朵,苦笑道:“你要英雄救美,卻讓我去見義勇爲。”

 花驢子正哼哼唧唧,山坡盡頭,迎面走來一波修士。四百多張縛仙被藍忘機一劍斬了之後,原先那些在佛腳鎮踟躕的修士們都重新涌了來。魏無羨考慮片刻,要不要再把他們打下去,想了想,還是默默讓開了道。

 這羣服色混雜的各家子弟邊走邊抱怨:

 “這個金小公子,金家和江家都這樣慣着他,小小年紀便這麼霸道跋扈,日後若是讓他接掌了蘭陵金氏,修真界還不得翻天。咱們都別活了!”

 魏無羨放緩腳步。

 一名心軟的女修道:“金家和江澄怎能不慣着他?那麼點小便父母雙亡還險些夭折,虧得命大才活下來。”

 “父母雙亡又如何,世父母雙亡的多了去了,人人都像他這般德行,那還得了!”

 “這魏無羨也真下得去手。金凌的母親可是他青梅竹馬的師姐,江澄的親姐姐啊。”

 “誰叫他對江厭離求之不得,人家嫁的又是跟他素有過節的金子軒。”

 “魏無羨怎麼跟誰都有過節……”

 “還有誰?”

 “含光君啊!兩看相厭,人盡皆知。他倆少時同窗習禮,據說那時水火不容。”

 “如此說來,真是仇家遍地、天怒人怨呢。今番多虧含光君,否則這次只能望‘梵’興嘆了……”

 走了一陣,忽有淙淙溪水之聲流入魏無羨耳。

 這是他來時不曾聽到的,魏無羨這才覺察,他走錯了下山的道,岔到另一條路了。

 他牽着驢子,來到溪水之邊。月梢頭,溪岸空無枝葉遮擋,灑滿一片霜白。溪水倒影之,他看到了一張朦朧的面孔,隨着水流變幻莫測。雖看不真切,卻能想象,這是一張多麼滑稽可笑的臉。

 他狠狠一掌拍在水,打散了這張臉。

 水倒映出的人不是他。

 魏無羨提起*的手掌,着溪水,一點一點抹去這不知是在嘲笑誰的粉飾。

 並非無法承受。畢竟當初做出選擇時,已無清楚,今後將面對的是什麼道路。只記住雲夢江氏教給他的東西,記住那一句家訓——“明知不可而爲之”。

 只是自以爲心若頑石,卻終究人非草木。

 花驢子似乎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難得沒有不耐煩地大叫,安靜了片刻,甩尾離去。魏無羨坐在溪邊,無所反應,它回頭看看,摔了摔蹄子,魏無羨仍是不理。

 花驢悻悻然回來,用牙齒咬魏無羨的衣襟,拉拉扯扯。

 走也可,不走也可,既然都用咬的了,魏無羨便跟它走了。花驢子將他牽到幾棵樹下,繞着一塊草地打轉。草叢裏靜臥着一隻乾坤袋。方懸着一張破裂的金,定是哪個倒黴的修士掙脫時落下的。魏無羨撿起袋子打開一看,裏面雜七雜八物件不少,酒葫蘆、符篆、照妖鏡。他伸手進去掏了掏,隨手抓出,忽然,手躥起一團火焰。

 燒起來的是一張符咒。這符咒名爲燃陰符,顧名思義以陰氣爲燃料,遇陰氣自動起火,陰氣越盛,燃燒越旺。它一被取出便燒起,說明離魏無羨不遠處有陰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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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見火光,魏無羨凝神戒備,舉着它,試探方位。轉到東時,火勢微弱下去,轉到西邊,火苗猛地躥起。他朝這邊走了幾步,便見一個白色的佝僂身影出現在一棵樹下。

 那符紙燒完,餘燼火星從他指尖落下。一名老者,背對着他,正發出嘀嘀咕咕的聲音。

 是哪名失魂者丟失的魂魄?魏無羨緩緩靠近,那老者口裏嘀咕的的話清晰起來。

 “疼啊,疼啊。”

 魏無羨問道:“哪裏疼?”

 老者答道:“頭啊,頭。我的頭。”

 魏無羨道:“我看看。”

 他向一旁走了幾步,從這個方位,剛好能看到,那老者的額頭破了一個血紅的大洞。看來是一隻死魂,而且至少死了十年以,多半是被人害命、兇器砸頭至死。他身穿着壽衣,頗爲華麗,說明已被好好入殮安葬。應當不是丟失的生魂。

 魏無羨眉峯軒起。

 這座大梵山,絕不應該有這樣的陰靈死魂出現。

 他想不通這不合理之處,只覺不妙,跳驢子背,拍它一掌,喝了一聲,策動它朝金凌等人入山的方向追去。

 古墳堆附近有不少修士在徘徊,希望能守株待兔。有大膽的揮舞着召陰旗,卻只召來了一羣身穿壽衣、哭天搶地婦孺魂魄。魏無羨勒住繩子,掃視一圈,朗聲問道:“勞駕,搭一句。金家小公子和藍家那幾位到哪裏去了?”

 有修士答道:“他們離開此地,去天女祠了。”

 魏無羨:“天女祠?”

 那圓臉少女指路給他:“那邊。是這山的一個石窟神祠。”

 魏無羨追問:“神祠裏供的是哪路神仙?”

 圓臉少女道:“好、好像是一尊天然的天女石神像。”

 魏無羨頷首道:“多謝。”

 那戶鄉下散戶聽說縛仙盡數被破之後,又悄悄溜了來,也在夜巡的隊伍之。那年男人看這人有些眼熟,瞧衣服和那頭齜牙驢子,像是剛纔救了他們的那個瘋子,頗爲尷尬,方纔沒有搭話,這時纔過去問侄女:“這是剛纔那人嗎?”

 把臉那鬼話亂抹的妝盡數洗去後,竟然完全換了一個人!

 十萬火急,魏無羨朝天女祠趕去。

 懶漢娶親,天雷劈棺,被豺狼咬死的未婚夫、父女先後失魂,華麗的壽衣……如同一顆一顆珠子,被串聯成一條完整的線。

 難怪風邪盤指不出方向,召陰旗更不會起作用。他們都小看了這座大梵山裏的東西。

 它絕不是食魂獸,更不是食魂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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