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的第一場雨終於在夜裏下了來,不似夏日裏的大雨那般電閃雷鳴來得兇悍滾滾,但嘩啦啦的漱漱而落之下,打在瓦上的響聲在空蕩蕩的院子裏說不出的壓抑感。
屋內,燭火在燈罩裏搖曳着,楊良娣坐在燈下,拿着手中的信,另一隻手輕撫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心中不安。
桂蘭從外面腳步急急的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藥來,立在楊良娣身邊,遲遲不將藥遞上前的擔憂問:“良娣,這藥,您真的要喝下去嗎?”
聽到聲音的楊良娣回過神來,轉過頭看着桂蘭手中拿着的藥碗裏那烏黑的藥,心裏也是不想要喝的,可是……
“不喝也得喝啊,誰讓我只是一個良娣呢。”楊良娣苦笑着,擡起眼,掃過這屋內的一切,覺得那麼的無力。
之前她一直沒有覺得自己的身份太低,雖然上面有沈藝彤這個正妃在,可在皇子府內,一直都是她說了算,顧燁雖然不是那麼寵愛她,但到底是比沈藝彤好的,有了身孕之後就更覺得希望大,畢竟沈顏熙還沒進門呢,一切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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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原本的希望在她還沒徹底反應過來就沒有了。
沈藝彤突然的得寵,把一切都給打亂了。
不管顧燁到底顧忌的是什麼都好,反正沈藝彤若無極大問題絕對不會被休,而且,看顧燁這幾次三番,很快沈藝彤就會真正的得寵,如果再有了身孕,那就高枕無憂了。
也因此,沈藝彤被擡了起來,上次的事情就已經足夠讓她清楚了,這樣下去,一旦她懷孕,就是沈藝彤殺了她,顧燁也不會說什麼的。
現在她和沈藝彤是完完全全調轉過來了。
若是在選擇幫沈顏熙之前,她還可以向沈藝彤投誠,雖然可能會被羞辱,但沈藝彤那個草包最多也就是打罵,可那件事之後,沈藝彤定然容不下她。
她只能站在沈顏熙這邊,可沈顏熙這個人,越接觸,她越覺得讓人恐懼,那一張美人皮下面不知藏着什麼。
原本以爲那件事之後她們姐妹二人會自己鬥,也許她可以坐收漁翁之利,可沒想到,最終事又落在了她這裏。
沈顏熙,永遠不會髒自己的手。
而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按她說的做,希望能夠在這府上保住自己的一席之位,生下一個長子,得個側妃的位子就好。
“可是良娣,這藥真的能行嗎?會不會傷到胎兒?”看着這難聞的藥,桂蘭實在擔心。
“放心,我已經讓府上的醫女看過了,沒有問題,那沈顏熙到底還年幼,也不會有那麼狠毒的心思。”說這話,楊良娣莫名的覺得虛得很。
“也是,到底是殿下的第一個孩子,她應該不敢。”桂蘭放下心來,才把藥往前遞了一分。
“是啊,這是殿下的第一個孩子。”這是楊良娣唯一現在可以仰仗的了,也是唯一的保護符。
想着,伸出手將藥碗拿起來,一飲而盡。
……
相比起這雨夜裏楊良娣和桂蘭緊抓住唯一的仰仗,抱着希望,丞相府內,沈顏熙的房內卻是另一番景色。
沈顏熙坐在軟塌上,一邊看着書,一邊和坐在另一面的許如眉下棋,悠閒自得。
一陣腳步聲打破了這寧靜。
丫鬟收了傘,快步走進來,立在沈顏熙身前稟報道:“二小姐,楊良娣把藥給醫女查過了之後喝了。”
“明白了,下去。”沈顏熙眼也不擡的懶懶道。
隨着丫鬟退了下去,許如眉才問:“你給楊良娣什麼藥了?”
“就是娘以前給郭姨娘用的藥。”沈顏熙翻動了一頁書,騰出手來拿起棋子,轉眼看着棋盤上的棋局。
“給郭姨娘用的藥?”許如眉回憶了一下,睜大眼睛來,壓低聲音驚呼:“那不是墮胎致女子無法再生育的藥嗎?那楊良娣怎麼肯喝?”
“她要是知曉的話當然不會肯喝的,所以我早就將那裏面的一味藥給取了出來,早就讓她不知不覺的服過了。”沈顏熙勝券在握的嘴角一揚,手中的棋子落下。
“麝香?”驚異的看着眼前的沈顏熙,許如眉實在震撼。“你一早就打算如此的?可那是四皇子的第一個孩子啊,會不會有事啊?”
“誰知曉是我下的手呢,那楊良娣又敢說出去嗎?說出去沒有證據,誰信呢?不過是一個妾的孩子罷了。”冷笑一聲,沈顏熙的眼回到手中的書上,不緊不慢道:“不過娘有一點說對了,正因爲是殿下的第一個孩子,這樣才讓殿下不得不把沈藝彤給休了。”
“這樣能行嗎?不是說皇上護着她嗎,皇上能不管?”
“這麼大的事壓下來,皇上怎麼護?怎麼管?難不成要爲了她這點事從皇宮跑出來,不顧民心的硬護她嗎?”沈顏熙早已經把一切都算好了,這一次,一定可以讓沈藝彤從那個位子上下來。
只可惜,卻不能殺了她。
不過也罷,到底姐妹一場,留她一條活路。
“你計劃好了就行,娘沒你聰明,不過娘總覺得這心裏慌得很,自從那次沈藝彤那丫頭回來之後,就覺得不安。”許如眉捂着胸口,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有什麼在不知不覺之間變化着,而且都是對她們不好的事。
“娘是被那草包拿走了幾千兩心疼才慌吧,得了,日後您何止這幾千兩。”沈顏熙放下書,瞟了一眼棋盤道:“棋,娘也輸了,想要聽的也都聽到了,回去吧,再過會爹該要從書房回來了,娘不會想要便宜了那些個姨娘吧?”
一聽這話,許如眉看看牆角的漏刻,確實快到了時辰了,連忙從軟塌上下來往外走。
聽着許如眉着急的腳步聲從窗外走過,沈顏熙微微搖了搖頭。
她這個娘,真是沒有什麼大聰慧。
在這個院子裏這麼多年了,壓制幾個姨娘的手段實在不高,以至於現在這些姨娘還能承寵。
她日後,絕不會給這些個姨娘機會。
老實的,賞一條活路,不老實的,像楊良娣這種,萬萬留不得。
……
在莊子上住了一夜後,沈藝彤問了問商鋪裝修的情況之後,讓袁亮去打聽打聽了狼頭軍糧草的事。
這種軍機之事市井百姓知曉的並不多,袁亮找了幾個相熟的官家做事的僕人後纔打聽到了一點。
是半個月前的事了,也就是那次宮宴回來的第三天就出事了。
聽說是因爲顧燁的失誤讓狼頭軍今年所有的糧草全部被燒燬了,皇上爲此勃然大怒,顧燁之所以一直忙就是因爲這件事。
雖然裏面沒有說顧明淵,可沈藝彤知曉,裏面肯定有他。
也正因爲有他,這事一直沒能解決,到現在顧燁都還忙得團團轉。
這讓沈藝彤鬆了一口氣,畢竟她已經差不多十天沒有回四皇子府了,雖然打着旗號的,顧燁也沒空管她,但原主的人設擺着的,還是要回去的。
就是怕顧燁突然來生撲她,既然顧燁忙得都沒空回府了,她就可以安心回去了。
相比起莊子上來說,還是四皇子府裏的牀鋪更加鬆軟的。
只是這一回府,這才喝了一口水,還沒來得及躺在牀榻上去睡一個午覺呢,就從窗戶看到楊良娣領着桂蘭走進院子來,桂蘭的手中還捧着兩個禮盒。
看來又是有花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