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十九覺得回京的路程遠比來時要快,心情也更好。
留了薩穆哈和凱音布繼續在連州主持賑災後續事宜,他們帶了要受審的人行了幾輛馬車,此時已駛離廣州了。
一路上風清氣爽,夏日的煩悶早被一掃而空。
“這才過多久呀,我感覺像輪了一個四季呢。”
餘十九撩着簾子看外頭風景,是樹葉漸黃,秋風欲來。
胤佑覆上他的手把簾子放了回去,輕聲道:“夏日過了,可不就入秋了嗎,等進了京,回了府裏,也該備上秋日需用了。”
餘十九還要說話,胤佑擡手在脣間,做了個噓的動作。
難怪一路上,沒人和自己擡槓呢,擡槓選手已經靠着軟壁睡着了。
餘十九下頜輕擡,衝着胤禔的方向,又對胤佑說道:“大千歲也着實被累着了。不過能甘心被你使喚,聽你安排調遣去捉人,他竟然也願意!”
“恩。”胤佑笑笑,語氣溫和的說道:“我之前就與你說過,大哥是我們兄弟中,難得的有情義的人。雖然皇阿瑪罵他莽直,可正是這樣的人,沒那麼多花花腸子,纔會真的願意做實事。”
餘十九聽的一知半解,只管點頭附和,“恩恩,沒錯,不然怎麼那麼會打仗呢!”
料想她也沒能真正弄懂自己話裏含義,不過胤佑也懶得多與她解釋,只輕輕捏了下她手心,算將這個話頭揭過了。
進了京城後,人體所感的溫度明顯低了不少,夏日的煩悶與燥鬱被初秋的柔順所替代,連紫禁城的黛瓦朱牆也泛起了軟旎的微茫。
七爺府門前,七福晉帶着那拉氏與弘曙在門前迎接車駕。
“籲——”
鑲珠冊寶的馬車停下,張久衛跳下馬車,取了腳踏,纔去掀了簾子,扶着胤佑下了來。
“恭迎主子爺。”
七福晉聲音清淺動聽,端的是一如的得體大方,她蓮步輕上,靠的與胤佑不遠不近,溫聲道:“爺一路辛苦,已經在聽風院備了些簡單舒口的菜餚,還起了一罈子酒,您是先去用些還是先回院裏洗漱?”
胤佑看了七福晉一眼,嘴角微抿了一下,道:“福晉有心了,爺先回院裏。”
“爺…您累着了,臣妾可想您了…”
嬌嗔又有些誇張的女音躥起一陣激麻,那拉氏正欲撲過來,弘曙低低的嘆了口氣,拿手擋住了眼睛,總不喜歡看自個兒額娘這般造作。
胤佑皺了皺眉,微微提高了聲調。“側福晉。”
那拉氏立即便收了勢,規矩的站到了一旁,還有些不自在的捻了下衣衫,訥訥道:“臣妾就是…想您想的厲害,一時不得體了。”
這時,餘十九才慢悠悠的從馬車裏鑽了出來,她眼有些紅,臨進京的幾日沒怎麼歇好。
胤佑將她手握住,把人帶了下來。
“參見福晉,側福晉。”
餘十九給二人行了禮,瞧見弘曙也在,便也衝他笑笑,“大阿哥好。”
上次被痛揍的恐懼支配着弘曙,他連忙作揖回禮,“十九姨娘好。”
“不用多禮了,你一路伺候主子爺,也辛苦了。”七福晉招手,讓餘十九近到了自己跟前,又親暱的拉着她手臂,如個長者般愛憐的撫着她的髮梢,柔聲道:“回院兒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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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餘十九點點頭。
胤佑卻道:“不急,一道去喫點東西。”
胤佑目光看向餘十九,步子也朝她靠攏,餘十九又點頭,笑道:“那也行。”
七福晉臉色微變,紅脣張合,輕聲細語着:“那臣妾先回屋子了,您辦差回來,要進宮述職,少不得要去延禧宮內給額娘問安,臣妾去備些東西。”
“恩,有勞福晉了。”
隨着胤佑話音放下,七福晉微施一禮,返身回屋了。
“爺…”那拉氏扭着身子湊了過來,撒嬌道:“這麼大的日子,臣妾等了您好久呢,怎麼都不心疼心疼臣妾?”
胤佑轉頭看她,將她從髮絲看到了腳尖。
今日那拉氏戴了發鈿,左右都鑲了珠翠,兩側流蘇,又夾雜着絨花與翡翠簪,耳朵上的金墜子與玫紅衣衫上的福字紋有些岔眼,更不用說她手上那一堆手鐲戒指。
見男人蹙緊了眉頭,那拉氏眉眼如絲,又有些緊張,撫着髮鬢,嬌問道:“爺怎麼這麼看着臣妾?可是臣妾哪裏沒有梳妝妥當?”
胤佑張了張嘴,乾巴巴的應了句:“挺…挺好的。”
說完,他拉着餘十九便走開了。
留下那拉氏原地迷惑了好久,她牽着裙襬問弘曙:“額娘今日這身兒,不好看嗎?”
弘曙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無奈道:“兒子就與您說了,太花哨了,太誇張了,阿瑪喜歡素淨些的,您說您怎麼這麼些年了,還是改不掉那種久貧乍富的德行?”
那拉氏杏眼圓瞪,不滿道:“好個小子!還嘴磨起你額娘來了!”
“您看像十九,多幹淨,多好看,多簡單吶!跟她面前一比,您這…”
說着話,弘曙揹着手在那拉氏身上比劃了一通,評價道:“您這就像那寺廟裏祈福樹似的,紅紅綠綠的,張燈結綵的,阿瑪能喜歡就怪了!”
“啊喲!”
那拉氏擰着弘曙的耳朵往裏回,邊走邊罵道:“好啊你!纔多一會兒,竟也開始幫着那妖精說話了!”
“疼!您鬆開我!咋穿的不好看還不讓說了!”
“你胡說!春竹都說我這身兒高貴又氣派呢!”
“那些狗奴才瓢着嘴的逗您開心您也信,真話兒您倒聽不進去…啊啊啊啊疼!”
母子倆一唱一罵的回了院兒,那叫嚷聲傳開了好遠去,一旁的下人有些耐不住的也低下頭去偷笑。
聽風院裏擺了些簡單的菜餚,素食居多,就兩道葷腥,可架不住餘十九餓壞了,一路乾糧差點給她噎成了死魚。
她鬆了胤佑的手撒丫子就坐了過去,拿了筷子便風捲殘雲的吃了起來。
“恩!我算是知道了那些漂泊在外的遊子怎麼這麼想念家鄉味道了,這外頭的伙食跟家裏壓根兒沒法比嘛!”
胤佑失笑,坐到了她旁邊,拿起筷子時評了餘十九一句“沒規矩。”
自然也知道胤佑早不忌諱她規矩與體統了,餘十九沒當一回事,塞了一嘴菜,鼻尖一動,又嗅到了一股濃香。
是酒!
餘十九眼露燦星,剛要開口討酒喝。
胤佑像是她肚裏的蛔蟲,冷聲道:“不可。你忘了你上次醉酒是什麼模樣了?”
“是…什麼模樣?”餘十九試探道。
胤佑放下筷子,緩緩湊近了餘十九的面龐。
餘十九有些緊張的嚥了咽口水,心道該不會…那次左躲右躲還是被男人瞧出了什麼來吧?
不料,下一秒,臉上便落了一個如蜻蜓點水般的輕吻。
胤佑低低笑着:“很醜,醜的要命。”
不經意的一撩撥,撩的餘十九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她登時無語,只好埋下頭去繼續苦喫。
胤佑憋着笑給她夾了些菜進碟子裏,“慢些喫,每次見你喫東西都跟個餓鬼投胎的,出了去別人還道我七爺府餓了你飯。”
有一女子進了屋來,幾步到了桌邊,徑直提酒倒了一杯,端到了胤佑面前。
胤佑與餘十九俱是一愣,擡頭去看。
竟然是李佳氏,她穿着一身乳白色旗裝,梳着蝴蝶髻,面如春花嬌嫩,秀婉清麗,美的像是畫裏面走出來的。
“你怎麼在這?”胤佑放下筷,擡眼望着她。
李佳氏蹲身行了個禮,柔柔道:“今日府裏後院灑掃,調了好多下人過去,知道主子爺與十九在這旁用餐,擔心無人伺候,妾身便過來了。”
“還請主子爺見諒。”
她姿態謙卑,雙手把酒遞到了胤佑眼下,繼續說:“已給主子爺備好了熱水,您少酌兩杯,活絡活絡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