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到底是沒熬得過來,第二天早上就過世了。
原本傷得那麼重,撐不過去也是正常的,不過李大夫去檢查的時候,發現周大娘身上好像添了許多新傷口,他還想要再細看就被周家幾個媳婦給摁住了,又什麼都沒說,就往他懷裏塞了二兩銀子:“李大夫辛苦了,家裏還有三個傷員,還請李大夫多多費心。”
李大夫覺得不對勁,那周大娘雖說不一定能活,但也不至於才過一晚上就死了。
“李大夫,我娘辛苦了一輩子,操心了一輩子,如今總算是可以休息了,我們都希望她能安安穩穩地走完最後一程,不要再出什麼岔子了。”四兒媳婦王氏說。
李大夫嘆了一聲,道:“節哀順變。”
他揣着銀子出來,只覺得這銀子燙手得很,只想趕緊扔掉,轉念一想,這可是周家這些黑心肝的人的錢,他不花,有人可以花啊,而且能花得心安理得!
於是李大夫揣着銀兩來了趙家,將銀子給了小五,還順便將周大娘的死訊告知。
怕小五和周慕嬌難受,還安慰了幾句:“雖說死者爲大,我不應該講人家的不是,不過這周大娘對你們怎麼樣我們大家都看着的,這樣的祖母沒有比有更好些。你們現在日子好過了,她沒享到福,到了底下也會後悔,說不定到了底下,還要被你們爹孃厭棄,過着非鬼的生活呢。”
這個李大夫,可真是對她的眼呢,周慕嬌一高興,就送了他一支還帶着泥的人蔘,把李大夫樂得一跳三尺高,但是摸了一會放進懷裏揣了一會,他又把人蔘還回去了。
“這可是好東西,特殊時候有錢都買不到,六丫你留着,我要是有用到,你再切一點點給我就行。”
周慕嬌默默拿出另一支,另一支比這支要長得多!
李大夫二話不說,把小人蔘揣懷裏就跑。
周慕嬌哈哈大笑,轉頭對上一雙震驚的眼,她眨了眨眼:“怎麼,你也想要人蔘?可以啊,等你病了傷了,我免費送你一支。”
鄧三丫一個勁搖頭,把旁邊的田二丫一拉就回了繡坊。
兩人頭碰頭嘀咕,鄧三丫小聲說:“二丫,六丫她現在好厲害啊,識字會讀能寫,還能畫那麼好看的衣服樣子,還這麼會賺錢,秀秀會什麼呀?”
田二丫遲疑:“……秀秀能挑能擡,身板結實,好生養?”
“人家六丫講了,女人能不能生孩子,是要看營養均衡不均衡的,跟身材高不高大沒什麼關係,生男生女也跟女子關係不大,主要是看男人。”鄧三丫講,“別看秀秀長得這麼壯,還這麼能幹活,要是一不小心勞累過度,傷了根元,那就真的生不出來了。”
“所以我們爲什麼要在這裏討論秀秀能不能生?”田二丫不理解。
鄧三丫遲疑了一下,說:“你覺不覺得,我們在繡坊工作,拿着六丫給的工錢,卻總想六丫倒黴,是不是有些沒良心了?要是六丫倒黴了,我們就沒有工作了,沒有了工作沒有了收入,家裏肯定會立即將我們發嫁。
像我們這種家庭,能說到什麼好的親事?找到年齡相仿沒病沒災五官端正的算是走大運,要是運氣不好,嫁的是瞎眼的瘸腿的,那我們後半輩子還有什麼盼頭?”
田二丫沉默了一會,張嘴:“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後……我再也不把六丫的事告訴秀秀了。秀秀有個里正爹,家裏房子那麼好,她兩個哥哥又疼她,就算嫁不了趙雲璟,憑她家的家底,肯定不會嫁得差……
我,我還是希望六丫的繡坊越來越大,我們的工錢越來越多,我們自己能賺錢,手裏又攥着銀兩,肯定能說到一門好親事的。”
“嗯嗯!一定要好好工作好好賺錢!”
楊小丫正好來到她們身後,聞言沒好氣道:“來繡坊這麼久了纔想清楚,真是蠢!”
兩人訕訕的:“那,那秀秀是我們好朋友嘛,現在我們想清楚了,什麼家裏人什麼兄弟姐妹都是浮雲,只有自己學到的本事和握在手裏的銀兩,纔是我們女子的底氣。”
“那就好好幹好好學,嬌嬌姐說了,以後搬到新繡坊,還需要兩個管事,我看羅家姐姐比你們努力,但你們比她們聰明靈活,努力一點,說不定你們也有機會被嬌嬌姐培養看重呢?”
楊小丫現在就是管事,工錢要比普通繡娘要多三分之一,周慕嬌只要在繡坊,都會將楊小丫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和馬大郎他們聊工作計劃時,也沒有避着她,周慕嬌的態度很鮮時,就是要培養楊小丫,這個繡坊,以後就交給楊小丫來管。
鄧三丫她們不敢肖想能管整個繡坊,但能做個小管事,工錢比現在多一丟丟,那也很不錯了。
“小丫你放心,我們以後一定好好幹!一定以你爲榜樣,以後做繡坊的管事!自己爲自己找一門好親事!”
“這就對啦!”
後頭已經成婚了的繡娘一臉羨慕。
楊小丫聽到了嘆氣聲,回頭說:“雲嫂子你們也別灰心,嬌嬌姐不是說過嘛,不管是誰,只要幹得好,就能被她看重,委以重任噠!”
雲嫂子她們笑着點頭,心裏卻是不敢想。
她們都是成婚了的,家裏有公婆有丈夫還有孩子要照顧,學東西沒有年輕姑娘們那麼快,領悟力也沒那麼強,就算有一天比楊小丫更厲害了,周慕嬌也肯定不會培養她們的。
未婚女子日後可以跟着周慕嬌跑南闖北,她們被家庭拖着,哪也去不了,如果她們是周慕嬌,也肯定會把心思花在年輕姑娘身上的。
繡坊外,周慕嬌若有所思,當天晚上便鋪開了白紙,奮筆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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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娘第二天來上工,發現黑板上多了張告示,大家只認識幾個常用的簡單的字,看了一會看不懂,雲嫂子趕緊去把初六喊進來:“初六,快幫我們看下這上面都寫什麼了?”
雲嫂子沒有發現自己心跳得十分快,砰砰砰砰的,像敲鼓一樣。
初六先是看了一遍,然後咧嘴笑:“這是我家嬌嬌姐對大家制訂的職業成長規劃,我先概括一下總體意思,總體意思就是,不管男女老少,未婚已婚,只要能給繡坊帶來進益的,都有晉升的機會,這底下就是針對每個不同人羣所制訂的規劃,我給大家逐一解釋……”
雲嫂子聽懂了,也放心了,所以就算她成了婚有家庭和孩子的拖累,只要她表現出色,周慕嬌就會給她安排適合她的職位,不用一輩子做一個普通的繡娘!
周慕嬌她真是太好了,她怎麼能這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