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迎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聽他坦白的時候，其實大概已經捕捉到了一些浮於言語之外的信息，但她並無信心，也不敢相信。
“婉迎……”
陸林風那線條明晰的大手已經落在木婉迎的小臉上。
輕輕地摩挲着她細滑的肌膚，“你那麼聰明一個人，從小到大真的就一點點都看不出來嗎？”
“看出來什麼？”木婉迎咬了咬脣，小心臟莫名有些躁動，開始不按正常速度在心腔中躍動。
爲了掩飾，她捉住了陸林風的大手，“我只看出來你很討厭，我只看出來你從小就喜歡懟我，我只看出來你小的時候總喜歡嘲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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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吸引你的注意！”
陸林風終於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他在木婉迎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淺淺的吻，嗓音依舊是嘶啞的。
“我只是想和你做好朋友，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我只是想你和我能夠像你和我二哥那樣，親密無間、形影不離。”
他並沒有把當初是自己求二哥先去找她這件事說出來。
當然，也從未打算說。
他只是想告訴他自己小時候並不是討厭她、針對她，而是真心喜歡她、在乎她，想要成爲她生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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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們總不帶我，你們倆玩的時候總是費盡心思地甩掉我，我又拉不下面子求你們，所以……”
“所以還是我和雲風哥的錯？”
木婉迎反問。
心中緩緩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她也說不清楚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尤其是得知自己所猜無誤的時候，那種感覺更加強烈了。
或許……
木婉迎緩緩閉上眼睛。
將兒時的事情一點一滴在腦海裏翻炒。
每炒一遍，那種感覺便越加清晰，漸漸地，好似生了根、發了芽，在她的心中慢慢地滋生、滋長。
她面前的男人立即撥浪鼓似地搖頭。
“不是！當然不是！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他用頭抵着木婉迎的額頭。
一隻大手握住她的小手，一隻大手按住她的後腦勺。
“是我太傻、是我太笨，是我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是我以爲我那樣子就能成功吸引你的注意，是我……”
陸林風嘶啞的聲音越來越小。
最後直接消失了。
他哽咽了兩聲，再次提氣，“是我一次又一次自以爲是地以爲是幫了你，卻害得你連好不容易迴歸的家庭都呆不下去！”
“婉迎，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是曾經那個傻子一樣的我行事不端，給你的童年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是我的無知折斷了你的翅膀！”
“我知道，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那些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那些事情給你心靈造成的傷害我怎麼做都不可能彌補！”
“可是請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壞心。我只是喜歡你，我只是在乎你，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
“婉迎，我愛你！”
“從小時候懵懵懂懂的心動歡喜，到接觸之後的眷戀迷戀，到你離開後的日夜懷念，再到後來的……”
說到這裏，陸林風忽然抱緊了懷裏的人。
他像個害怕被大人丟棄的孩子一樣緊緊摟着懷裏的姑娘，“婉迎，我知道你怪我，我知道你怨我，可是別離開我好不好？”
“陸……”
這一回木婉迎沒有推開他。
但也沒有任何迴應的動作。
她的大腦還在消化着這突如其來的信息。
抱着她的男人卻已經將她抱得更緊。
“你打我吧！罵我也好！只要你能出氣，只要你覺得解氣，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欣然接受。就是不要不要我，不要丟下我！”
“陸林……”
“婉迎，我只有你了！外人眼中我是高高在上的陸家三少爺，可是隻有你知道，我其實只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可憐蟲。”
“陸林風！”
“他們不要我，我花了整整二十五年還沒有完全接受，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會忍不住想爲什麼我要來到這個世上？
他們爲什麼要把我帶來這個世上？
既然不愛我，不想要我，爲什麼又要養活我？當初爲什麼不把我扔在垃圾堆裏，讓我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塵世間！”
“陸林風……”
“直到我遇到了你，我才知道我爲什麼會活着，爲什麼還要活着！婉迎，答應我，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越說越激動的陸林風已經控制不住地滾下熱淚。
這二十五年的所有暗夜、所有傷害再一次在他的腦海裏化形，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他的身心。
他花了很久纔將那些魔物驅散，緩緩鬆開了被自己緊緊抱着的木婉迎，開始抓着木婉迎的手扇自己。
木婉迎卻如何扇得下去？
她的巴掌在離他的俊臉不到一釐米的距離時驟然剎車，帶着他的大手一起懸在他的臉上方。
懸了半天，終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能化身爲紙巾，一點點擦去他臉頰的熱淚。
然後將他摟進懷中，下巴抵着他的頭頂，像哄小孩子那樣輕輕拍撫着他的後背無聲地安慰。
直到他的情緒漸漸趨於穩定，想起些什麼的她才沉沉問了一句，“你剛纔說一次又一次的自以爲是？除了芭比娃娃，你還做了什麼？”
“很多。”
陸林風老實交代。
木婉迎皺了皺眉，順着他的話往下問，“具體的。”
“姜夏的各種作業本，我燒的。”
“姜夏那時候額頭上的兩個大包，我用彈弓射的。”
“姜夏的書包，我劃破的。”
“姜夏衣服上的各種佐料，我搗鼓的。”
“姜夏被迫剪頭髮那次，是我讓人扔的蒼耳子。”
“姜夏零食裏的芥末，我放的。”
“姜夏的自行車車胎，全是我扎破的。”
“姜夏見的鬼，全是我辦的。”
……
“姜夏的寵物狗小白，她從小養到大的那隻，那次聽姜夏的話咬了你之後，我拉上小凱一起宰的，還配上孜然烤了。總之姜夏每欺負你一次，我就悄悄地報復她一次，而且是加倍報復。”
陸林風一股腦將小時候乾的好事都倒了出來。
但他並不以此爲恥，只是覺得愧疚。
他窩在木婉迎的懷裏，大手緊緊地箍住她的腰肢，很是難受，“可是我沒有想到小白的死會導致你和姜家徹底決裂，我只是想給你出口氣，完全沒有想到我會害得你離開姜家！對不起，婉迎，真的對不起！”
木婉迎聽完，已經是哭笑不得。
曾經在姜家受的委屈、在姜夏面前受的委屈，彷彿全被他驅散了。
反覺得姜夏纔是真正可憐的那個！
她無奈地嘆了一聲，問自己懷裏的男人，“還有嗎？都說完了？”
“還有一件，但不是小時候的事情。”陸林風想到了父親的威脅，在木婉迎問出這話的時候，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
木婉迎接話：“說說看。”
“咱們倆結婚，是我和姜叔叔合謀，不完全是姜叔叔逼你。是我、我自己也想娶你，我、我不是被逼的那個，我一直都是心甘情願的那個。從頭到尾，只有你是完全不知情且被逼的那個！”
“陸林風！你是個王八蛋！”
木婉迎低喝一聲。
雖然在他坦白那些事情的時候大概率已經猜到了這個可能。
尤其是回想起他們剛領證那會兒這廝種種看似不經意的舉動，木婉迎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
但是真的聽他親自交代，還是有不小的震撼和衝擊。
心裏憋着氣的她尋不着發泄的口子，順口一口就咬住了陸林風放在她脣邊那冰冰涼涼的耳朵。
只是沒有真的用力。
在懷裏的人一口一句對不起、一口一個道歉下，她的心漸漸就軟了。
“我不想聽你說對不起。陸林風，我問你，除了你交代的這些，你還有沒有什麼事是瞞着我的？”
“沒……”
陸林風猶豫了片刻。
腦中忽然閃過某個畫面。
嚇得他的心不受控制地顫了幾顫，恢復後纔再次告訴懷裏的人，“沒有了。該交代的都交代了！”
“當真？”
“當真！”
“你要是敢騙我，我這輩子都不要你了！”
木婉迎軟綿綿的威脅，已經放下了心中的埋怨，繼續像哄孩子一樣哄着懷裏的男人。
被她抱在懷裏的男人臉色卻在瞬息之間變得蒼白無比，下意識地收緊大手，將懷裏的她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