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顏自己也愣了一下，雖說的確已經過了五年，但這五年基於她更像是一場漫長的夢，那些五年前最令她深刻的記憶仍然浸入骨髓，正隨着她的醒來而慢慢地表現在她平常的細節中。
她必須要再謹慎一些。
面對霍雲澄的驟然有些緊繃的臉，顧晚顏心裏說了句“對不起”，然後依舊維持着笑容又重複了一遍：“澄澄乖，阿姨去廚房做飯啊。”
霍雲澄眼裏閃過一絲失望。
他也說不清自己究竟還在期待什麼，明明已經決定放棄了不是嗎？
霍雲澄又重新轉過頭，沒有再吭聲。
顧晚顏進廚房裏開始做飯，她仍然記得霍雲澄最喜歡喫的幾樣菜，只是時隔多年，做起來難免有些生疏，中途切菜還切到了手。
她沒在意，用水衝了衝繼續做菜，廢了一番功夫纔將所有菜做好。
“澄澄來喫飯吧。”
霍雲澄起身走到餐桌前，想要坐下時看見滿桌子的菜頓了一下，都是他以前常喫的。
他視線轉移到顧晚顏身上，餘光忽然瞥見她手指上一道細微的傷痕。
顧晚顏的手生得好看，手指纖細如凝脂玉，完美得沒有一點瑕疵，那道傷口就看着多少會有一點破壞美感。
儘管它已經不再流血了。
霍雲澄還是沒能忍住：“你貼個創可貼吧。”
顧晚顏愣了一下，隨後淺淺笑道：“好。”
她笑容幾分開心，幾分欣慰，看得霍雲澄別開頭去。
但在顧晚顏眼裏，她兒子還是那個會軟軟叫她媽咪的小天使。
她進房間去貼創可貼，出來的時候霍雲澄還沒有動筷。
他向來很有禮貌。
顧晚顏在他身邊坐下來，給他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喫吧，嚐嚐我的手藝怎麼樣。”
霍雲澄盯着碗裏的排骨沒有說話，他已經很久沒有喫過她做的飯菜了。
他記得很清楚，他第一次喫到來自媽媽做的菜就是糖醋排骨。
他沒敢喫太多，小小的一塊久啃了很久。
停頓了許久，霍雲澄纔拿起筷子低頭默默喫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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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晚顏看着他沒什麼表情的一張小臉，更心疼了。
喫完了飯，霍雲澄起身告辭，保鏢和司機就等在樓下。
顧晚顏將他送到樓下，外面風有點大，她蹲下來替霍雲澄將衣服釦子扣好，整理了一下他的領子。
霍雲澄有些不習慣，五年未曾靠近過的懷抱如今近在咫尺，卻讓他近鄉情怯了，但那手掌中的溫柔又讓他有些貪戀。
面前的男孩瘦高，顧晚顏蹲下來竟要仰頭看着他了。
“澄澄。”
她摸了摸他的臉，掌心的一點暖意在寒風中被無限放大。
“回家吧，記得聽爸爸的話，出了國要保護好自己。”
霍雲澄凝神看她，最後點點頭，轉身走了。
顧晚顏停在原地看他，看着小小的身影逆着風往車邊走去。
霍雲澄上了車，沒有再回頭。
顧晚顏眼眶驀地紅了，千言萬語堵在心口，所有的情緒都凝聚在掌心那一點殘餘的留戀。
澄澄，等着媽媽。
*
霍雲澄回家的時候情緒比出門時更加低落，傭人小心翼翼詢問他是否用餐，他搖了搖頭：“我喫過了。”
話音剛落，他走到樓梯邊的腳步就停了下來。
男人手抄在西裝褲中，拾級而下，眸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回來了？”
霍雲澄點點頭：“爸爸。”
霍寒霆頷首，走到他身邊時忽然頓了一下。
很淡的一股香味，卻熟悉至極。
霍寒霆偏過頭垂眸看了兒子。
“你的手續已經辦下來了，正常出國嗎？”
霍雲澄猶豫了一下，隨後點點頭：“嗯。”
霍寒霆沒再多說，起身出去了。
霍雲澄站在原地緊緊地握住拳頭，但最終還是邁步上樓。
顧晚顏回家把房子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去幼兒園把孩子接回來，幼兒園的老師單獨留下了她。
“這位媽媽。”
顧晚顏回過頭去，老師笑容溫和：“Amanda和Eleanor表現得很好，其他小朋友也非常喜歡她們，只是她們的名字對有些小朋友來說有些繞口了，您有沒有想過給她們取一箇中文名呢？”
女人一愣，隨後若有所思地點頭：“好的老師，我回去會給她們取一箇中文名字。”
這的確是一個問題，之前生活在荷蘭，就只給她們起了英文名，也並沒有覺得不對，現在生活在華國，的確需要多考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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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anda和Eleanor是頭一次來幼兒園，牽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地告訴她今天發生的一些趣事。
“媽媽，什麼是中文名字？”Eleanor仰着小腦袋看她。
“你們今天上幼兒園沒有覺得奇怪嗎？”顧晚顏拉開車門，“爲什麼其他小朋友的名字都是漢字，你們是字母。”
“對哦。”Eleanor傻傻地認真思考了一下，“爲什麼呢？”
Amanda嘆了口氣，懷疑是不是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所有的養分都黑了她才讓Eleanor的有時候這麼傻乎乎的。
但Eleanor很快就放棄了思考，轉而一臉憧憬地看着顧晚顏：“媽媽，那我也會擁有自己的中文名字嗎？”
顧晚顏後視鏡中看了她們一眼，繼續開車：“會的。”
對於起名字這種事，根本就不用想太多。
霍家有家譜，到了霍雲澄這一輩是“雲”字頭。他單名一個“澄”字，也有澄澈、澄淨的意味，寄寓了老太爺對他正大光明的希冀。
但Amanda和Eleanor，如今的名字只能她來做決定。
她摸了摸兩個女兒的頭，目光沉靜溫柔。
“Amanda叫想想，Eleanor就叫念念好不好？”
想念。
這是一個很奇妙的詞。
她心上有個人，就算命運也不能讓她忘卻。
Amanda和Eleanor還小，不太明白這個名字的意味，只覺得讀音很好聽。
Eleanor拍了拍手，自己唸了一遍：“顧想想？顧念念？”
顧晚顏一愣，隨後笑着點點頭。
“對。”
Eleanor高興得很，姜聽春過來的時候叫她，還特意被她糾正了稱呼。
“姜阿姨，我叫顧念念。”
姜聽春一愣，隨後笑着逗她：“怎麼忽然改名字了呀？”
顧念念雙手叉腰，一臉驕傲，彷彿這是多了不得的事情。
“媽媽給我取的。”
“哦？是嗎？”
後面的秦情笑着問她，“爲什麼突然改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