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ris有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在提着裙襬奔跑。
秋葉飄零,地上的青磚銘刻着歲月的紋路。
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裏,只知道要做一件很緊急的事。
她奔跑着,然後跟一個人擦肩而過,她照着慣性跑了幾步卻忽然停了下來,然後回頭看去。
那個地方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人,只有地上飄着一張紙。
她茫然地環顧四周,總覺得這裏有應該是有人的。
有人會在這裏替她撿起那張紙,擡頭的一瞬間是一場命中註定的邂逅。
可事實上,那裏沒有一個人。
P慢慢地走過去彎下腰撿起那張紙,視線垂落時,一雙腳從她身旁經過。
垂落筆直的西褲,優雅從容的步伐,她的心一瞬間“砰砰”地跳了起來。
她直起身,看着那個身影在她面前舒展開來,跟她擦肩而過。
P想要叫住他,想要邁開腳步去追他,卻發現自己忽然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從她視線中慢慢地遠去、消失。
她怔怔地看着,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徘徊在街頭,剛走出一步卻忽然差點摔倒,走路都走不穩,身上瀰漫着一股酒氣。
天空電閃雷鳴忽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在雨夜中前行。
道路溼滑,她幾次差點摔倒,又餓又困,同時身上還開始發癢,低頭一看纔看見手臂上出的紅紅的一片。
她被雨淋得頭昏腦漲,總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
忽然有一刻,時間像是被無限拉長,天空中的雨水彷彿都放慢了降落速度,世界在這一刻萬籟俱寂。
忽然有兩束燈光從遠處的街頭刺破重重雨幕抵達在她身上。
P被刺目的燈光照得晃了神,怔怔地看着從街道的那一頭開來一輛黑色的車。
它幾乎要跟夜色融爲一體,卻又是在寂然的環境中是如此的顯眼。
P看着它越靠越近,看着它的車輪碾過馬路上堆積的水漬,濺起一陣水花,然後跟她擦肩而過,沒有片刻的停留。
她心裏的恐慌越來越大,努力張開嘴想要叫人,邁開腿追趕,卻始終都是徒勞無功。
而此刻,她心裏也產生了一股茫然。
她要叫誰,又想要幹什麼?
她穿越着一個個場景,在自己的直播間看見一個ID名爲“H”的進來,又出去,然後再也沒有出現過,在酒店跟拐角處差點跟人撞在一起,她被扶穩,然後那人禮貌紳士地收回手離開。
她努力地回過頭,卻只看見一個挺拔的背影漸行漸遠。她想要張開口叫住他,卻一動不能動,眼睜睜看着他漸漸地即將消失在長廊盡頭。
這是第幾次了?
那股無力感越來越令她焦灼,隱隱覺得有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在逐漸地離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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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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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中的那個背影愈來愈遠,她拼命地回想,拼命地用力,牙齒被咬得咯咯作響。
他應該認識她的他們應該相遇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互爲陌生人。
淚水涌現出來的那一刻,Doris終於念出了第一個名字,
“霍寒霆。”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一聲比一聲響亮,帶着撕心裂肺的絕望與哭喊。
“阿霆。”
走到拐角處的人忽然停了下來,像是聽見有人在叫他,緩緩地轉過身來。
迷濛之中,那張臉終於清晰起來。
即使在夢裏,她也一瞬間顫抖起來,然後用力掙脫束縛向他跌跌撞撞地跑過去。
周圍的環境像是怦然炸裂的鏡子,一片片地碎裂開來,她踏下的每一步彷彿都在逆轉時空,從無邊黑暗裏向她唯一的光源奔跑而去。
外界,原本平靜跳動的心電圖驀地劇烈起伏起來,一條波折線橫貫連接了過去與未來。
天光大亮,躺在病牀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
容英韶帶兩個睡醒的小孩子出去喫飯,回來的時候,看見ICU裏沒了人,急忙問護士,護士告知,病人已經清醒,被轉送到了普通病房。
“已經醒了?”
容英韶心裏鬆了口氣,帶着Amanda和Eleanor急急忙忙地往病房裏去。
推門進去時,她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
病牀上坐着一個女人,正安靜地側頭望着窗外的秋景。她身姿纖細,側頭露出的一截脖頸和側臉*如玉,青藍色的血管隱隱可見,看起來脆弱得不堪一擊。
兩個小姑娘看見媽媽醒了,興奮得很,立刻跑上前去撲在病牀旁邊:“媽咪!”
可憐兮兮的語氣中帶着一絲驚嚇,雖說Amanda很冷靜地處理了所有的事,但畢竟也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看見Doris那樣心裏也很害怕。
女人轉過身,她微微垂着頭,睫毛掩蓋住一雙盈盈秋瞳,她伸出手將兩個孩子擁進懷裏,安撫性地拍着她們的脊背。
直到此刻,兩個孩子和容英韶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好像沒事。
容英韶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你還好嗎?”
她頓了頓:“Doris?”
這個時候她心裏才隱隱地後悔起來自己爲什麼要那麼衝動地去告訴她一切。
雖然他那句話也沒說錯,但沒有什麼比命更加重要。
女人輕輕點頭,剛想說話,她放在牀頭櫃邊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拿過來看了一眼,然後按下接通鍵:“喂,姜姐。”
她低聲應着,一邊有些漫不經心地摸着兩個孩子的腦袋:“我在外面呢,帶着孩子和朋友一塊喫個飯。”
她又說了兩句,隨後問道:“秦情在你旁邊吧,她昨天晚上幫我看兩個孩子,我還沒有好好謝她呢。”
“在呢。”姜聽春笑着道,“就是我和秦情早上過來發現你不在,她擔心你,才讓我給你打電話。”
“是嗎?讓你們擔心了。”
女人這句話的時候是在笑着的,但容英韶卻總覺得那笑容似乎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而她很快的又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Doris怎麼可能會露出這副表情來呢。
等她掛了電話,容英韶將早餐放在桌子上:“給你帶了點粥,你先喫一點。”
女人將手機放在牀頭,視線從粥上滑過然後停駐在容英韶身上。
她靜靜地盯着她瞧,像是從沒有認識過她一般。
容英韶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怎麼了?”
女人眨了眨眼,忽然展顏一笑:“好久不見,容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