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寒霆一剎那覺得疲憊至極,他認真端詳面前女人的眼睛,發覺從中找不到任何一點熟悉的情緒。
那雙一見到他就會笑,偶爾會盛着委屈朝他撒嬌的眼睛終究是在五年前沉沒在了大海碧濤中。
顧晚顏死了,活着的是Doris。
他是踽踽獨行的遠行者,被深愛的人拋卻在時光深處,空守着一段記憶,如今只剩下一個自己。
有時候想想,不過就是一個女人罷了,他有什麼不能捨棄,可偏偏忘卻不了。他栽得徹底,輸得一敗塗地。
但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強求的就是人心,沒失憶的她愛他,失憶的她不愛他。大家都是活一世,何必強求。
霍寒霆眼尾發紅,他緩緩地放下手臂,嗓音沙啞。
“以前你無論提出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這次,就讓我拒絕一個吧。”
情深不壽,何必強求。
她曾說過說他們要永遠在一起,但現在,這個願望永遠也不可能達成。
霍寒霆看着她,目光一寸寸地沉下來,在她的面容上流連,“你記住,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再來找我。”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那股疼痛感,說出這句話時,他感覺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是在折磨人。
可就算折磨人,有些話還是要說。
“我們之間,到此爲止。”
十年糾葛,一刀兩斷
他跟她徹底結束了。
霍寒霆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然後邁步就走,他走得很快,步伐不似往日沉穩從容,但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
Doris手中的槍砸在了地上。
她從剛纔就一直怔怔地看着他,看他大步往外走竟下意識地要追出去,直到往前走了兩步才意識到不對,停了下來。
他這麼說,她應該感覺到鬆口氣纔對,可事實上心口疼得讓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她就那麼看着他,直到他上了車,將一衆保鏢都甩在後面,獨身消失在夜色中,像是徹底消失在她的生命裏。
Doris站在原地,久久都未曾動過。
“Doris。”
紀修竹在身後叫她,看她轉過身來的一剎那,怔住了。
Doris的眼睛很漂亮,即便是哭的時候也我見猶憐,惹人心疼,眼睛周圍一圈都是紅的,睫毛上掛着淚珠,兩行清淚從眼尾落下,眼裏是孤寂的絕望。
這絕望刺得紀修竹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
良久他開口說了一句。
事實上,他今天過來是想告訴霍寒霆所有的事,可Doris在,有些話不方便說。
Doris抹了把臉,搖了搖頭:“走吧,你能走路嗎?”
紀修竹點點頭。
兩個人在留下來的保鏢注視下離開,白色的瑪莎拉蒂乘着夜風離開了這座公館,Doris從後視鏡中看了它一眼,然後重重地踩下油門。
紀修竹不方便去醫院,Doris把他帶回了御苑,深夜之中,御苑也沒有多少人來往。
兩人進了電梯,一片沉默,隨着顯示屏上的數字不斷變化,Doris忽然想起剛搬過來不久那天,男人提着一個食盒敲開了她家的門。
那樣好喫的華國菜,是她第一次喫。
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不對,Doris深呼吸一口氣,不再去看顯示屏,只低着頭髮呆。
電梯抵達樓層,Doris帶你他進了房間裏。
秦情聽見動靜從房間裏面出來,看見Doris時吃了一驚,因爲之前她精神其實就已經看起來不太好,而現在竟然還更加憔悴了熄一些。
“Doris,你沒事吧?”
Doris搖搖頭:“她們兩個怎麼樣了?”
“睡得很香,沒鬧過。”
Doris感謝:“謝謝你幫我照顧他們兩個,今天有點晚了,你就在這裏睡一下吧。”
秦情點點頭,視線似是不經意地從她身後的紀修竹身上劃過,目光在他臉上的傷口處停頓了一下,似是關心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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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哥……不要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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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修竹溫和地笑笑:“我沒事,你先去休息吧。”
秦情沒有再多留,點點頭便回房間了。
Doris從房間裏找出了醫藥箱,紀修竹搬來一面鏡子,將醫藥箱接過來:“我自己來吧。”
他臉上的傷的確需要好好處理一下,身爲一個明星,他除了嗓子就是這張臉格外需要注意了,臉上的傷口若是被媒體拍到,第二天就是頭版頭條。
Doris起身給他倒了杯水,紀修竹處理完傷口就看見她坐在沙發上怔怔地看着茶几上的花。
她眼神沒有聚焦,看着失魂落魄。
紀修竹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Doris,先休息吧,霍寒霆那邊我會再去跟他解釋……”
Doris回過神來,聽見他的話後搖了搖頭:“不要再去找他了。”
就這樣斷開也沒什麼不好。
紀修竹擡眸看她,沒有出聲。
Doris從沙發上起身,又忽然停住腳步:“Hugh…..”
紀修竹望過來:“嗯?”
Doris忽然又沉默了,繼而搖了搖頭:“沒什麼。”
她回了房間,客廳只剩下紀修竹一個人。
月光清清冷冷地灑進來,他坐在沙發邊半晌無聲。
有些人總是沒辦法徹底當個僞君子,就如同他看見她和他分道揚鑣竟也難覺歡喜,反而心間沉甸甸的。
Doris這一夜翻來覆去睡不着,她閉上眼睛總是會想起那些刻意被她壓制的畫面,他抱着她問能不能愛她,牽着她的手走過法蘭克福的街頭,他們在馬路上接吻,在牀上纏綿。一樁樁,一件件像是舊電影一樣在她腦海裏回放,但一睜開眼,他那句“到此爲止”又彷彿響在她耳邊,給這部並不怎麼令人愉快的電影畫上句號。
半晌,Doris嘆了口氣,掀開被子下牀,從酒櫃裏找了瓶紅酒出來。
勃艮第酒莊的頂級珍品,她當初喝一口只覺得味道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究竟是誰愛喝。
但現在這件事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殷紅的酒液落在杯裏,她仔細地品嚐,卻無端嚐到了一點苦澀。
澀得她嘴角發麻,五臟六腑都浸了苦膽。
翌日醒來的時候,Doris是在沙發上醒來的,她頭痛欲裂,昨晚的夢境光陸怪離,依稀閃過一些片段,這會竟然也記不起來。
打開門出去,她聽見了姜聽春打電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