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川和連州距離不遠不近的,氛圍也完全不同。
此時在一座名爲順財的賭坊內,餘十九手裏捧着一大袋銀子,目光躊躇的環視四周。
太熱鬧了…真的是太熱鬧了!
兩層小樓裏,堆的是人山人海,單雙大小骰子的,打馬吊的,串銅壺的,還有葉子牌的,總之各處都是人滿爲患。
“這才叫賭錢啊!”餘十九滿眼歆羨,以往在七爺府裏,她也揣着一大把珍珠去和那些不當值的下人賭,有時候運氣好呢,就贏點小東西回來,可能是侍衛手裏的幾塊碎銀,也可能是後房繡女纔出活的幾個荷包,幾張絹子,不過總比不得陳氏做的精細。
可運氣不好的時候呢,她的珍珠是如水一樣的往外流。
反正就是不平衡!不外乎錢不錢的事兒,輸的多了總是想要撈本的,不然餘十九覺着自己臉面就過不去!
於是乎,餘十九總想攛掇着大家賠她來一把大的,甚至放話說:“要麼還給我,要麼贏死我。”
可人家那些幹活兒領食祿的哪裏有金子銀子和她賭大的?
一來二去,總是輸多贏少的餘十九也就沒趣味了。
而此時,胤佑帶她望這一站,歡喜的她雙眼放光!
這哪裏是什麼順財賭坊啊,這是人間天堂啊!
“怎麼傻了?”胤佑輕輕拍拍她肩膀,挑眉笑道:“張久衛說你在府裏也賭錢的,府里人少,場子擺不開,想來是礙着你發揮的。”
餘十九迅速望了眼張久衛,張久衛立刻擡頭望天,假意沒聽見他們二人的對話。
“這地勢寬敞,你今個兒撒開了玩兒。”
胤佑湊近了些,擡手在餘十九額頭上點了一下。
“唔!”餘十九撇撇眉,一手抱着錢袋子,一手摸着眉心,“怎麼總喜歡戳我額頭,也不怕給我戳出點毛病來。”
她掂了下手裏的錢袋子,張顧四周,再次確認道:“真的都隨我玩兒?把你銀子輸完了也沒關係。”
說到這裏,餘十九顯然有些緊張,她靠近胤佑,踮着腳與他咬耳朵,嘟囔道:“我賭運不怎麼好,連張公公都賭不過呢。”
張公公是七爺府管理草木的一個老太監,六七十歲,耳朵不好,還有隻眼睛是瞎的。
看她神情緊張,真爲了那點銀子小心翼翼的模樣,胤佑有些想笑,他忍住笑意,靠在她耳邊,道:“不怕的,你男人有錢。”
這時,賭場的堂官兒也擠了出來,喜笑顏開的招呼道:“喲,幾位,第一回來咱這兒吧?想玩點什麼?”
卻見堂官兒走近,胤佑身旁那一直不作聲的人冷着臉扯的喉嚨吼了一句:“瞎了你們的狗眼!老子在這處站了這麼久,才瞧見呢!”
那堂官瞅了幾眼,才把面前人給認出來,打着哈哈笑道:“哎喲!您老來了?這些日子沒見,咋瘦成這樣了?”
“哈哈哈,快快快,既然是財生老爺帶來的貴客,幾位還請快些上座!”
“你那樓上是玩兒什麼的?我看樓下人才多呢,熱鬧些。”
餘十九指着最近的一處推牌九的地兒,她沒玩過這個,很想去試試。
“七爺,這樓下都是些市井小民,玩的多,玩的雜,萬一衝撞到餘格格也不好,不如咱們還是樓上去?那上頭安靜不少呢。”
財生笑的和顏悅色,除了生意人的熱情,還真多了些長輩待晚輩的那種關切關懷。
“行,聽堂舅的。”
踏完階梯,那道厚重的簾子甫一打開,守門的小廝聽見動靜又拉開一道木門,點頭哈腰的把人迎了進去。
一見財生,諂媚道:“喲,這不是大老爺嗎?您可有些日子沒來啦,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財生虎着臉,斥道:“少他孃的嘴貧套近乎!這幾位是貴客,好生招待!”
說罷,財生搓了下手,笑容有些油膩,嘴角下的一顆肉痣像一隻被油腥悶死的死蒼蠅。
餘十九覺得看着這人假笑實在有些辣眼睛,便說:“您也不必跟着我們轉悠,自去忙吧。”
見這女人要趕自己走,財生實際是巴不得的,他假意爲難的看着胤佑。“七爺…您看,這…”
“十九說的也對,我們就隨便玩玩兒,也不好耽誤舅舅。”胤佑笑笑,語氣情態都很和氣。
財生似乎大鬆了一口氣,拱了拱手,“行,那您慢玩兒,若是有事兒您再招呼,奴才候着!”
胤佑微微頷首,使退了財生。
穿出木門後,到了門口那小廝仍賊眉鼠眼的朝裏瞧,壓着聲音詢問:“爺,這年輕人是誰啊?咋瞧着恁大的譜!”
“不該問的別問!”
財生低低的吼他一句,吼完之後也不忘回頭望了下,透着窗櫺格子依稀能瞧見堂倌帶着那幾位正挨着隔廂的打量,像是在爲那女人找個好下注的地方。
財生表情忿然,狠吸了幾口氣,語氣有些森冷,命令道:“都警醒着!萬不要叫他瞧出什麼來!”
“是!小的知道了!”
而胤佑他們被帶到了一座人較少的隔間,那堂倌介紹道:“貴人,這處人少些,玩法也簡單,骰子大小,隨下隨開!”
“行,你下去吧。”
胤佑揮揮手,要使退那人。
餘十九瞧着牌桌前站的人的確不算多,他們個個興奮的像見了血的螞蝗,手裏揮着金銀,不停的喊着“大大大!”
“小啊!給老子小!這麼多把了怎麼還是大!”
有人歡喜有人煩憂,正好有人抱着一大把票子滿面春光的撤離了。
“贏了贏了!香香!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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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佑遞個眼色給餘十九,餘十九便補了那空位上去,摸出一錠銀子放到了那個大字上頭。
“這位姑娘,買定離手,可想好了?”
搖盅的堂官把骰子重新裝好,看着餘十九眼生,便多問了一句。
“我既然將銀子放下了,那定然沒有耍賴的道理,你請。”餘十九興奮有之,緊張有之。
賭桌上,多人都是這順財賭坊的常客,況且也沒見過哪個女子這麼大搖大擺的出入這等場所,見餘十九出手不小氣,難免有人生了壞心。
一個膚白瘦小的年輕人,一張口,滿是濁氣,調戲餘十九道:“喲,這位姑娘是外地人吧?咱們通川不見哪家小姐能這麼大方來賭錢的?”
一個窩子裏,有了一個老鼠探頭出來,其餘的自然也就忍不住了。
忙有一人附和道:“還主要的是啊,咱通川第一花樓醉月居也沒見過這麼水靈的貨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