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發佈時間: 2024-12-08 14:5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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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莊梓坐在回家的的士上, 紅著眼睛, 望著窗外流逝的風景,陷入了認真而漫長的沉思。

想到他回來了,不僅沒來看她一眼,甚至都不曾給她透露任何消息, 心裡酸澀難言。

原本從鄭如之阿姨的口中證實了自己之前的猜測是對的,他幷沒有遇難, 而是另有隱情, 應該是一件非常慶幸而開心的事情。可現在, 她怎麽覺得處處藏著古怪, 讓她心緒非常不安寧。

沿途一路, 她都心不在焉。

直到下車,她慢慢走進公寓大門的時候, 才漸漸得出一個不太有把握的結論。

或許, 只是她自己想太多,庸人自擾了吧。

因爲他沒有理由不來找她。

當初離開的時候,他用各種方法旁敲側擊的想要給她透露信息, 現在既然沒事兒, 怎麽可能故意不給她報平安, 無故讓她繼續擔心?

而且剛才鄭如之阿姨也說了,他目前任務還沒結束, 所以匆忙中回來了一趟不得不馬上離開。

由此可見,一定是因爲有重要事情耽誤,不方便與她聯繫。

或許也有可能, 他一定認爲阿姨會將他平安的消息轉告給她,所以才沒再特意跟她講。

她深吸一口氣,竭力平復情緒,不再胡思亂想。

此時最應該高興的事,是再有一個月,下個月月底,她就可以見到他了。

……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莊梓數著日子,照常上班。不過精神狀態,却明顯好了許多。

因爲期盼有了結果。

而在這期間,還結束了另外一件大事。

陸宇澤跟莊嶠的判决下來了。

一審判决陸宇澤無期徒刑,他沒有上訴。

難糾纏的是莊嶠。

他沒有直接害人的證據,隻判了五年有期徒刑。莊梓對這個結果著實不滿意,可法律的條條框框在那裡,即便心裡怨恨猶在,可也無能爲力。

但令人氣憤的是,莊嶠居然還對判决結果不滿,一審過後提起了上訴,現在正在等待二審。

莊家那邊的親戚,多次找姜知昊請求原諒,妄圖减刑。

姜知昊前段時間被他們騷擾的煩不勝煩,最近騰出了一周的時間,直接帶小睿出國旅游了。

反正莊梓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確且强硬,他們也不會來找她白費力氣。

她現在每天除了盼著莊嶠能早日定刑,另一件事就是靜待月底。

她一遍一遍翻看辦公桌上的日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時間居然會過得如此緩慢,慢到一個星期像過了一年一樣漫長。

工作日還能在公司忙碌打發時間,到了周末,她實在無聊,就把司航的衣服全部從櫃子裡翻出來,熨得整整齊齊,再重新分類挂回衣櫃裡。

這麽長的時間,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也不知道他究竟吃了多少苦。能這樣爲他做一點貼心的小事兒,都能讓她感覺到滿足。

前幾天她跟鄭如之打了電話,問她司航回來的具體時間。

鄭如之也不清楚。

司航自從那日回來了一趟,幾乎沒跟任何人聯繫。

他跟鄭如之交代過,這段時間最好還是不要主動聯繫他,原因說的比較隱晦,但是大家都理解。

所以鄭如之也不知道具體日期。

莊梓想發微信問問警局的小徐他們,可又顧慮他的行踪保密,只怕現在無人知曉,她這樣冒然去問,反而會給他帶去麻煩。

權衡過後,她還是决定再耐心的等一等。

八個月時間都熬過來了,也不在乎這最後一周時間

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突然從謝逵那裡得到一條驚人的消息,陸宇澤在獄中自殺了。

……

陸宇澤本身就是一個性格特別偏激的人,又加之最近幾年的經歷,行爲越發極端。

其實從他暴露身份被警察盯上的那天,他就爲自己想好了結局。

判决結果對他來說,早已不重要。他心裡很清楚,自己的人生反正已經無法回頭。

從入獄開始,他就試圖用過各種方法自殺。

吞飯叉,衣服上吊,絕食,但最後都被獄警及時發現,險險阻止。

直到五天前,他在獄警未曾注意的眨眼功夫之間,頭部直接撞上了鐵墻,導致大量出血不止。

雖然獄警反應迅速,當即將人送往了醫院搶救,可現在還處在昏迷狀態之中,醫生說情况不容樂觀,已經通知了他家人。

謝逵會專門打個電話告訴莊梓,是因爲監獄那邊反應,在他自殺的前一天,曾提出申請想要見她。

但是因爲莊梓跟他非親非故,而且還是敏感的被害人身份,實在不合規章制度,領導沒有批准。

現在他人已經沒辦法清醒,至於那天他想要見莊梓做什麽,也將不得而知。

謝逵只是覺得,從他接手這件案子以來,經過各方面的分析,從情感上面判斷,覺得陸宇澤在自殺前一天向上面提出見莊梓的這個要求,或許是在臨死之前的懺悔,有可能是想跟她道歉。

到了這一步,現在人已經不行了,謝逵只是將這件事傳達給她。至於她要不要在他咽氣前去過去醫院一趟,那就隨她自己了。

莊梓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有點震驚的。

如果當初陸宇澤判决的是死刑,她可能心情很平靜,因爲他罪有應得。

可現在突然聽聞他在獄中自殺,她的確很意外。

「另外,還有件事告訴你。」

莊梓問:「什麽事?」

「我也是今天早會才剛收到消息。」謝逵說:「下周一,老大回來。」

莊梓驀然一怔。

謝逵頓了頓,又問:「你知道嗎?」

莊梓沒回答,呐呐反問:「下周一?」

「嗯。應該是中午的航班。」

莊梓心口驟然間砰砰急跳了起來。

電話那頭,謝逵沒再聽見她說話,以爲她是剛知道這個消息,因爲太過震驚跟激動才半天沒反應,於是又接著解釋道:「具體情况,我也不太方便講。如果你好奇的話,我只能告訴你,他那次意外另有原因,其它你也別多問我,我是真沒辦法告訴你。」

莊梓低聲說:「我明白。」

她太過冷靜,反而謝逵有些意外。

他笑了笑,又道:「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跟你聯繫,所以,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

「謝謝。」

挂了電話,她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望著窗外遠方的江面,長長地深吸了一口氣。過了好久,才漸漸平復胸腔的激動。

……

至於陸宇澤那邊,後來怎麽樣了,莊梓沒再問,也沒有去。

她這個人可以重情,當然也可以無情。

不管他當時申請要見她想做什麽,她都不想知道。

道歉?

沒必要。

懺悔?

更沒必要。

而且以她對他的瞭解,心理陰暗到這個地步,好像也不是會低聲下氣請求她原諒的人。

所以這件事情,隨著陸宇澤搶救無效死亡,變成了一個永遠塵封的秘密。

包括他躺在病床上,摘下氧氣罩的那一刻,眼角那唯一的一滴眼泪,也沒有人知道,究竟是爲誰而流。

而就在他被確定死亡的那一刻,莊梓正在去往商場的路上。

這天正是周末,爲了明天去機場接司航,她特意過來買了一套新的連衣裙。

八個多月了。

她站在試衣鏡前打量自己,皮膚好像變差了一些,髮型也很普通,總感覺沒有了八個月前精緻。

大概是心理作用,越看越覺得自己似乎老了幾歲 。

她擰了擰眉,又讓服務員給她挑了件抬合身的粉紅色裙子,顔色比較抬她的皮膚。

從商場回家以後,她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早早洗了澡躺到了床上。

本想早點休息養足精神,可精神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之下,怎麽也睡不著。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忽然想起什麽,側身從床上坐了起來,在床頭櫃的抽屜裡取出一個盒子。

重新坐回床上,她小心打開盒子,黑色絲絨上,鑲著碎鑽的手鏈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這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

之前以爲他不會再回來了,她一直都捨不得戴,珍藏著。

現在他終於回來了。

明天,她想要戴著這條手鏈去接他。

……

第二天莊梓照常早起去上班。

只不過一整個上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像期盼著下課放學的學生,時不時看一眼手機時間。只等鬧鈴一響,就會瞬間衝出教室。

電子顯示屏一秒一秒的跳動,等數字跳到十一點的時候,她早已經收拾好了包包,也提前在手機上叫了車。

等司機電話一進來,她便下了樓。

……

的士一路疾馳到了機場。

路上,莊梓給鄭如之打了個電話,以爲她跟叔叔也會來接機。

「司航他沒給我說具體時間呀。」鄭如之說:「他隻告訴我們晚上回來別墅,我現在正跟秦嫂在外面超市買菜呢。」

莊梓靜默了兩秒,心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爲什麽大家都知道他今天會回來?

警局裡的人知道,沈家的人也知道。

要不是聽他身邊的人說起,難道只有她一個人蒙在鼓裡?

電話裡,鄭如之未曾察覺到她這頭的异樣,還貼心地繼續問她:「剛剛秦嫂說起你喜歡吃魚,你是想吃紅燒的還是煲湯?」

莊梓迅速抽回思緒,調整了兩秒,隨口答道:「都可以。」

「好吧,那我就買兩條鯽魚紅燒。」

鄭如之顯然是已經將她當成了一家人,語氣裡都是滿滿的溫馨。

可莊梓心神却越發有些恍惚。

她費解了一路,心裡頭實在是有點難受,總感覺哪裡有點不正常。

不過到達停車場了以後,她便把這個問題拋之了腦後。

因爲她思來想去,實在是想不到他刻意瞞著她的理由。

……

下車後,她直接走進了熙熙攘攘的航站樓大廳。

不少的年輕姑娘們正舉著偶像的海報,站在接機口的安全綫外面伸頭張望,渾身都充滿了激動的情緒。

莊梓這輩子沒追過星,但是此刻的心情,却跟那些在機場給愛豆接機的女孩子們一樣緊張。

她從兜裡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十二點。

那天謝逵告訴她,司航的航班大概一點鐘才會到,此刻還早。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趟航班。

她四周望瞭望,找了個人少的地方,靠在落地窗戶邊,準備給謝逵打個電話問問具體的航班號。

結果號還沒撥出去,她無意間一抬頭,就看見了十幾米遠外,幾道熟悉的身影。

隔著人來人往的大廳,她很快辨認出了他們。

謝逵,小孟,小張,小趙,還有兩個他沒見過的中年男人。

他們一定也是來接機的,另外兩個,如果猜得沒錯,應該是他的領導。

她立刻收了手機,提步往他們那邊走。

結果下一秒,她脚步忽然一頓。

順著他們的目光方向,她看見了司航。

…..

人潮涌動的機場出口處,燈光分外明亮。

遠遠的,莊梓一眼就看見了一個男人。身材頎長,氣質淩然。他穿著一件素白的襯衫,黑西褲,戴著墨鏡,在人潮中推著一個行李箱,徐步走了出來。

她立在原地,突然像失去了反應,牢牢的盯著那個方向。

是他。

她等了八個多月的男人。

終於回來了。

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跳如鼓,眼簾前,泛起薄薄的水霧。

那頭,他的同事們,與他匯合,互相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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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梓站原地靜默了一會兒,心裡某種情緒,仿佛激烈地煽動了起來。

她望著遠處那個男人,漆黑的短髮,短髮下棱角更加分明的臉部輪廓。他似乎變化了許多,但又似乎沒變。

她心裡莫名的緊張,脚步,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再次邁開向前走。

慢慢走向了他。

只是突然間,她再次猛然錯愕地停了下來,望著那個方向,微微瞪大了眼睛,喉嚨像被人掐住了似得。

她眉心驟然擰起,臉色發白。想要跑過去,可是身體却僵硬住,無法動彈。

那邊,舒雨桐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突然跑了出來,直直衝進了他的懷裡。

……

司航同樣猝不及防,整個人被她撞得稍稍往後退了一步。

周圍的謝逵他們,也俱是一怔。

舒雨桐是前幾天去看鄭如之,從那裡聽來他今天要回來的消息。

只要有心,她就有辦法打聽清楚他的行踪。

得知了他的航班號,她一路開車疾馳趕到機場。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終於控制不住內心,衝過來緊緊抱住了他。

當初知道他出事的消息,她傷心難過,躲在家裡哭了好幾天,不吃不睡,甚至放弃了工作。

也是在那一刻,她才深知自己有多愛他。

他知道嗎?

這一刻,她緊緊依偎在他的懷中,感覺到他身上正常的體溫,自己仿佛也重新活了過來。

……

司航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目光茫然,垂在身側的雙手,更是不知所措。

舒雨桐埋在他肩頭哭泣,叫他:「航哥。」

司航遲疑了半刻,緩緩抬手扶住她的肩膀,將她從自己懷裡推開一些距離。

舒雨桐仰頭看他,滿目柔情跟心疼。

……

而此刻,隱匿在人群中的莊梓,隔著十米來遠的距離,身體的力氣已經全部被抽空,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們,心一點一點的在往下沉。

明明隻隔著肉眼可見的距離,她却覺得,她與他,好像隔了一個世界那麽遙遠。

爲什麽會這樣?

她渾身神經發緊。

爲什麽連舒雨桐都知道他今天回來的航班,而他,居然會一點消息都不告訴她?

她怔忪了好一會兒,實在是想不通,想不明白。

等她猛然醒過來,立刻要衝過去的時候,司航却已經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直接走向了出口大門。

她心下一慌,飛快起步跑過去,心臟按耐不住地狂跳,急得她後背都出了一身汗。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咚咚咚響。

身旁行色匆匆的旅客與她擦身而過。

眼見那群人的背影就要走出門外,她開始慌張,脚步更加急促。

就在這時,迎面一個小男孩直朝她奔跑而來,她一驚,避免撞上,趕緊往旁邊一讓,又連帶撞上了身後的旅客。

哐當一聲!

「哎呀!」女孩兒尖叫:「我的手機!」

莊梓立刻回頭,彎腰撿起,給女孩兒連連道歉:「不好意思。」

女孩兒不太高興地從她手裡接過來,見手機也沒摔壞,冷冷清清地說了「沒事」轉身走了。

等莊梓再回頭時,早已不見司航他們的身影。

…….

她踩著高跟鞋,一口氣衝到出口,目光四處抓索人影,不見他們的人。

應該是去了停車場。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判斷他們這會兒應該會回警局,畢竟都是同事,他不可能晾著大家回家。

於是她攔了輛的士,直接趕往北堰區分局。

在車裡坐下了以後,她才後知後覺感知到脚上的疼痛。

今天爲了配身上這件粉色裙子,她特意穿了雙高跟鞋。剛剛跑得太急,脚側磨破了皮。

她脫了鞋子,靠在座椅裡平復了下混亂的心跳。

雖然剛剛那一幕很刺激她的神經,但是她也看到了,司航幷沒有給舒雨桐親密的回應。

她曾經就跟他說過,不管是什麽原因,只要他坦誠,她絕對不會怪他。

所以無論是什麽原因,她必須得親自去弄清楚。

……

司航和大家在外面吃了午飯才回警局。

其實今天過來也沒什麽任務,只是重新辦理一個入職手續。

一行人從警局大院門口走進來,司航抄著兜,無聲跟局長幷排走在最前面。

局長跟他講,這次他是帶著戰績而歸,立了大功,過幾天要去省局參加表彰大會。

他聽到後,點頭低聲答話。

無論什麽時候,他總是脊背挺拔,安靜的,不卑不亢泰然自若的神態。

就在他們即將走上大廳門口臺階的時候,前方忽然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司航。」

他脚步一停,身體立刻僵了僵。

聲音消失了。

他屏住呼吸停滯了兩秒,然後才慢慢抬起頭,看向大廳門口。

下一秒,寂靜的眸色,漸漸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