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夜色朦朧,路燈昏黃。
司航開著車行駛在視野開闊的馬路上,薄薄的光綫,從車窗外照射過來,勾勒著他英朗的輪廓。
一首舒緩的流行音樂從音響裡流淌出來,女歌手輕柔的嗓音聽著乾淨而舒服,像…….那句:如果是你,當然不一樣。
他很意外,更何况,還有那麽一件陰差陽錯的事情在先,她能這般拎得清,在這個浮躁的社會倒是有些難得。
只不過,她的提議,還不足以讓他改變决定。
雖然她現在足够冷靜客觀,但也不敢保證將來不會情緒偏激。再者,案子已經全權交給了謝逵。他不否認莊梓的話,自己經驗也許略微豐富一點。但是謝逵去辦這件案子也幷不會影響進程,他對整個組的隊員都一視同仁,而且每個人也都各有所長,他完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
星光點綴著靜謐的夜空,一輪淡月籠罩著警局的露天停車場。
輕薄的月色映照進車窗,莊梓籠著大衣躺在座椅裡,在昏暗中睜著眼睛。
其實司航的决定,她心裡早就隱隱有了數。
但是她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希望他改變主意答應,哪怕這種概率很小。
幷不是她懷疑謝逵的能力,主要是她現在太擔驚受怕,只是希望能儘早破案。况且,兩年前的事情,各自在不同的立場,既然事已成定局,爲什麽要一味的冥頑固執,而耽誤了眼前亟待處理的危險?
然而,她已經表明了立場和態度,結果却不是她能够左右的。
她抿緊嘴唇,從鼻子裡沉沉出了口氣,閉上眼睛,只覺得太陽穴扯痛的厲害。
多麽希望明天天亮後,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
晨光熹微,淡淡的彩霞揭開了夜幕的輕紗,清冽的霧氣籠罩著整座城市。
警局旁邊有個生態公園,早上有不少警局裡的同事在那邊跑步鍛煉。
司航也不例外。
晚上因爲經常要加班,所以只能每天出來晨練,除了有案子加班,從來沒有間斷過。
他戴上耳機,迎著曙光,沿著公園湖邊跑步。
剛跑半圈,遇到了自己部門的某個剛來警局的下屬,笑著跟他打招呼:「司隊!」
小張穿著黑色的t恤,後背跟前胸已經被大片的汗水濕透,明顯是已經跑了很久,居然比他來得還要早。
司航點了下頭,問:「幾點來?」
小張加快速度跟上他,說:「我昨晚夜班,一直在警局,五點多就來了。」
司航看他一眼。
小張忽然反應過來,夜班五點還沒到下班點。怕領導誤會自己玩忽職守,擅自離崗,於是解釋道:「我這幾天任務是保護受害人安全,但是那個莊小姐她害怕,不敢回家又沒別的地方可以住,就把車停在警局停車場,在車裡過夜,所以我就一直待在警局裡。」
「警局停車場過夜?」
「對。」小張說:「在車裡睡。」
……
而得知莊梓昨晚在車裡待了一夜的姜知昊,不由分說的要帶她去市中心定家酒店住。
姜知昊給出提議後,莊梓也考慮了,一直把車開到警局裡待著的確不是長久之計。去酒店裡住是個辦法,畢竟酒店裡的安保監控設施完備,相對比較安全。
不過,她不想去市中心,心裡已經有了另外的打算。
姜知昊下班後到她公司樓下找她,正好碰上飯點,兩人順便在公司附近的餐館簡單吃了個飯。
吃完飯從餐館裡出來時,姜知昊說:「那家酒店是我大學一同學經營的,環境和安全設施都挺好,我先帶你過去看看,你如果滿意,就先在那裡住下。」
莊梓說:「住的地方我自己會解决,你就不用管了。」
見她突然又改變主意,姜知昊不悅的皺起眉:「明明說得好好的,怎麽又不去了?你不去酒店住,又在車裡待一夜?」
「警局對面有家快捷酒店。」她說:「萬一發生什麽,住那裡找警察也方便。」
……
第二天是周六,距離星期二早上莊梓出事,已經過去了四天。
警察遇到案子的時候,是沒有節假日的。
謝逵組織隊裡的人今早來局裡碰頭做個總結彙報。
大家辦事效率都非常高效,經過一天半的時間,已經結束了謝逵此前安排的偵查工作。
南馨小區那邊,跟莊梓同住一棟樓層的所有住戶信息已經全部調查完成。
然而,一無所獲。
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而且,因爲莊梓平時幾乎不跟大家打交道,鄰居也都說不認識她。所以初步已經排除是同棟樓層鄰居作案可能。
「目前看來,不是同棟樓層的鄰居,又能完美躲過單元樓門口的監控範圍,凶手只有可能是從小區外墻攀爬上三樓的。」謝逵在銀幕上投放了一張南馨小區的建築構造照片:「我們已經找過小區保安核實,因爲外墻緊鄰馬路邊,所以這一塊地方沒有安裝監控。而這條馬路今年正好在修建Brt,我們去過交通部門,監控設施目前還沒完善,正好是盲區。」
小孟說:「如果真是翻墻而入,墻上沒有攀岩工具的痕迹,說明這人是順著樓層防盜網和空調外機徒手攀爬上的三樓。由於當天晚上就一直在持續下雨,所以窗臺、外墻和空調機,沒能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痕迹。」
又有人說:「既然這人能徒手攀爬上三樓,平時肯定有這方面的愛好,或者經常參加戶外俱樂部攀岩方面的運動項目,幷且是個中好手。」
還有人補充:「此人能幾次躲過監控潜入住戶家裡,對小區環境和小區周圍環境都非常瞭解,很可能就是附近的居民,或者經常在這片小區附近活動的人。但是,這個範圍太廣了,無异於大海撈針。」
小孟道:「而且能够清楚她家的監控設施和作息時間,一定跟踪過她很長一段時間,或者是非常熟悉她的人。」
大家衆說紛紜,提出各自的想法和意見,似是而非。
謝逵放下手裡的筆和會議薄,沉聲說:「從一樓攀爬到三樓,身手敏捷又專業,還有一定的反偵察技巧,也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買凶作案。」
此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變得有些凝重了。
謝逵决定打電話叫莊梓再到局裡一趟,做一個更詳細的瞭解。如果她非常熟識的人裡面真有攀岩這方面的能手,那麽這個案子有可能很快就會撥開雲霧見月明。
周六,莊梓不用上班,一直待在警局對面的酒店裡。
接到電話的時候,她還在研究那本沒看完的犯罪心理學。書是昨天晚上,刑警小張陪她回去收拾東西時一起帶過來的。
因爲離得不遠,莊梓五分鐘就到了警局。
小會議室裡,謝逵把調查結果和推斷跟她講了一遍,莊梓聽到『買凶作案』四個字的時候,一股凉意從脚底竄上來,在胸口凝結成冰,渾身都有些僵硬了。
她面如土色,素淨的眉目間,透著濃濃的憔悴。
實在想不通,也想不明白,會是誰對她這麽恨之入骨?
「你再仔細回想一下。」謝逵心頭亦是沉重:「也有可能不是你直接認識的人,而是通過你認識的人間接接觸過你。」
莊梓擰眉沉思了片刻,腦子裡仍然一片空白。熟悉的人本來就屈指可數,幾乎都不是運動愛好者。而且她平時也沒空參加戶外活動,更不可能結交這方面的人。
她皺著眉緩緩搖頭:「我認識的都是普通白領。」
想了下,又補充:「也許他們會經常去健身俱樂部,但不清楚他們都煉什麽項目。」
這一點謝逵也想到了,所以眼下還是得從她工作單位同事開始排查。
今天周末公司沒人上班,謝逵讓她把同事電話留給他後先回去,如果記起來什麽關鍵信息,一定要立刻給他打電話。
莊梓在回酒店的路上,又把身邊認識的熟人都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可實在連想不到跟誰之間有過什麽恩怨。
她蹙著眉心抬起頭,天空灰濛濛的,卷卷濃雲厚重的讓人覺得壓抑。
……
莊梓離開後,謝逵帶上另外一個警員,一一拜訪了留了電話的同事。
然而一整個上午下來,仍然是沒有任何進展。
倒是有幾個經常健身的人,但都是做戶內運動,這一點運動房的教練都可以證明。
回到辦公室後,謝逵打算去吃了飯回來繼續研究。從會議室出來,除了司航的辦公室門開著,大辦公室裡空蕩蕩的。大家今天都在休假,除了幾個全年不要命工作的勞模,周末如果沒有特殊任務,很少有人主動加班。
他順便過去問司航要不要一起出去,今天警局食堂沒人上班,兩人正好一路去外邊吃。
警局旁邊有家粵菜店,開了快十年了,消費不算奢侈,菜色也還可以。局裡很多同事都經常光顧這裡,跟這裡的老闆早就已經混熟。
兩人走進店裡,碰見隊裡的警員小趙也在這裡吃飯,爽朗的跟他們打招呼:「司隊,謝哥。」
三人正好拼成了一桌。
「你們今天又加班?」小趙問。
「嗯,莊梓那件案子還毫無進展,不能再耽擱。」謝逵嘆了口氣,忽然話頭一轉,反問他:「昨晚莊梓還待警局裡頭?」
小張和小趙24小時輪流保護莊梓安全,謝逵見他這會兒在這,以爲莊梓是在警局裡頭他才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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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在對面酒店裡住。」小趙笑笑:「我第一次見到這麽膽小又頑强的女人。」
謝逵也失笑:「的確。又害怕,又不去親戚家住,說是怕連累別人,這點倒是難得。」
司航沉默地聽著兩人的對話,從兜裡掏了根烟銜進嘴裡。
小趙戲謔道:「小姨子住姐夫家也的確不方便。」
謝逵也笑。
小趙又說:「不過她那個姐夫倒是真關心她,感覺關心的都有些過頭了。」
對於這種八卦,謝逵頗有興致:「怎麽說?」
小趙把昨天姜知昊要給莊梓訂酒店的事講給了他聽:「莊梓要住警局對面的快捷酒店,他還深怕她住不習慣。依我看,這姐夫對小姨子有點不太單純。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親哥哥,什麽都親力親爲,天天過來看她。倒是莊梓,態度總是冷冷清清的,看不出什麽古怪。」
司航安靜抽烟,沒有任何表情。
謝逵調笑他:「你這班上得挺爽啊,還能順便看點現實版的免費狗血言情劇。」
小趙壞笑了一下,朝店裡另一角的窗戶邊抬抬下巴:「你看今天,這不又來了麽。」
三人朝那個方向瞟了一眼。
莊梓和姜知昊坐在靠窗邊的位置,比較遠,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姜知昊被沙發椅擋住了,只能看見莊梓的一個側影。
頭頂一盞暖色的吊燈,燈光灑在她的頭頂,落下一層光暈。
她今天穿了件灰色翻領抽繩式大衣,衣領上潔白的絨毛襯得她臉上的淡妝看上去越發精緻清新,氣質也是斯斯文文的。
她興致缺缺地夾著面前的菜吃,像是沒有什麽胃口。
司航面無表情的從她身上收回目光,下意識地咬了咬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