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茹昨天知道Doris很可能已經結婚之後,心裏就一直難受,當天夜晚輾轉反側睡不着覺。
她想起了曾經在大廳裏時,霍寒霆說那句“她回來了”時的眼神。
像是一潭死水終於泛起了漣漪,深沉的黑暗中浮現了一點亮光。他身上厚重的冰殼終於出現了裂縫。
人老了,有些事情就看得不是那麼重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幸福,最起碼在三十五歲來臨之前,能夠家庭美滿,所以她挖空心思試圖幫他把這個流落在外五年的孩子接回來。
但現在才發現,原來她已經結婚了。所謂流落在外五年完全是他們的臆想,她有另外一個家,那個家纔是真正的幸福美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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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要臉,沒辦法去強迫一個已經有家庭人離開自己原有的生活圈到另一個家庭。她也不可能縱容自己從小接受過完整禮義廉恥教育的孩子去做第三者。
拆得一個家庭妻離子散,除了徒增一對怨偶什麼都做不了。
但霍寒霆似乎已經偏執到底,他幾乎將所有的一切都拋卻在腦後,只爲了留下她。
太過執着,未必是件好事。
周茹心底嘆了口氣,她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從包裏摸出來兩個小盒子,一人一個塞給了兩個孩子。
Doris連忙拒絕。
“收下吧。”周茹道,“上次看見你有兩個孩子的時候,我都沒有準備見面禮,正好這個時候補上。”
她擡眼看了看Doris:“我跟你也相熟,兩個孩子既然叫我一聲阿姨,我總得把這個責任盡到。”
她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但Doris還是聽懂了。
她沉默了幾秒後點點頭,“謝謝您,我今天主要是來看看謝爺爺,知道她沒事之後應該也不會再來了,之後要開始巡演,大概很快也將離開華國。”
跟聰明人對話是件輕鬆的事,周茹點頭:“要開巡演了?到時候我帶着人過去給你捧場。”
Doris笑着點頭。
兩人邊說邊走,直到病房。
謝老爺子氣色還算好,已經從麻醉中清醒了過來,精神也恢復了一些,旁邊跟他說話也能做出一點回應,看見Doris進來後,眼睛一亮。
她沒法,領着兩個孩子上前,輕聲細語地跟謝老爺子說了一會兒話後便退到一旁讓周茹過來。
霍紹元年紀大了不方便經常動,周茹這次是代表他過來探望的,跟謝老爺子問候了幾句之後便離開了。
之後便是Doris一直陪在病牀邊跟謝老爺子說說話,安慰鼓勵他一番。
謝凌青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柔和,握着她的手眉宇慈祥。
謝如金來看過一次,見到這副情形之後嘆了口氣。
他知道謝老爺子這是又將心神都寄託在了這個“外孫女”身上,失去了女兒,他還有一個外孫女。
老二謝如錫蹙眉:“可Doris小姐是我們請來冒充的,她以後要是走了,老爺子怎麼辦?”
冒充?
謝清和隔着玻璃看了一眼ICU裏和諧的場景,覺得恐怕只有爺爺最開始就看破了一切。
他老糊塗認錯人了?以前有過,這次卻不見得。
他正想着就見自己父親沉思半晌後道:“不如收她做義女,這樣她名正言順地喊一聲爺爺沒什麼關係。”
謝清和扯了扯嘴角。
正牌變冒牌,這讓霍寒霆聽見還不又得冷嘲熱諷。
但關鍵是在沒弄清楚霍寒霆不動如山的理由是什麼,他又不能輕舉妄動。
這個辦法可以說是最好的辦法。
所有人都認爲可行,然而令人出乎意料地是,Doris拒絕了。
“Doris小姐,我知道這有些冒昧,但懇請你再好好想一想。”
謝家的態度很誠懇,甚至可以說是求着她答應,但Doris卻依舊搖了搖頭。
“我並不能在華國久留,之後還是要回歐洲的,我生活的家在那裏。”
謝家無話可說,畢竟前半個問題他們可以解決,但總不能扣押着不讓人回家。
謝如金嘆了口氣,沒有再強求,只求她這段時間多來陪陪霍老爺子。
這個要求不難,Doris答應了。
她垂下眸,不答應其實有她自己的考量。做那個女人的替身已經是她極限,假如還要鳩佔鵲巢她的身份,那她到最後只會完全活成另一個人的影子。
她甚至偶爾在想,她是不是顧晚顏另一種方式的生命延續?
但這個念頭太過毛骨悚然,讓她覺得荒唐可笑。
況且她之前才答應過周茹會跟霍寒霆保持距離,甚至以後不會再來往,現在如果做了謝家義女,那豈不是自打嘴巴。
於私於理,她都不會答應。
雖然拒絕了謝家的好意,但照顧謝凌青,她依舊盡心盡力。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後,謝老爺子轉入了普通病房,甚至偶爾在天氣好的時候,還能讓Doris推着出去散散步。
春光明媚,陽光穿過樹葉縫隙落在碎石子路上。
Amanda和Eleanor蹦着跳着跑在前面,兩個人忽然停下蹲着看一朵路邊的小花。
Eleanor想要摘花,Amanda一把打掉了她的手,嚴肅着臉教育她不可以,Eleanor委屈極了,敢怒不敢言。
謝凌青樂呵呵地笑起來,他坐在輪椅上,腿上搭着一條毯子,陽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讓他眼睛眯成一條縫。
自從女兒去世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愜意的時光了。
Doris將他推到長椅旁,自己也在長椅上坐了下來,她手中還有一本書,是謝凌青未發病前經常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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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書有種別樣的熱愛,即便是在休養期間也不肯落下,只是怕護士訓斥他,於是便由Doris念給他聽。
從上次唸的地方開始,Doris輕緩的聲音在空氣中靜靜地傳播,放進耳朵裏是一種享受。
翻過一頁,書中險些掉落下來什麼東西,Doris摁住,發現是一張照片。
是一張黑白照,照片上的男女很是年輕,男人俊朗,女人五官端正秀美,兩個人靠在一起,正衝鏡頭微笑。
那女人看着隱約有點熟悉。
唸書的聲音戛然而止,謝凌青從昏昏欲睡中清醒過來,睜開眼看向她,瞧見她手裏的照片後笑道:
“照片上的是我和你外婆。”
外婆?
Doris記起來了,她還有一位素未謀面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