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遇荌還在發燒。
主治醫生檢查完畢她的身體狀況，給出的建議是：肺部溼羅音加重，不予出院。
當時的醫生，眉頭皺得很深很緊，表情也分外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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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辦公室數落季遇荌：“你知道沒有經過主治醫生的同意，便偷偷出院，這行爲有多惡劣麼？！除了對自己的身體健康極其不負責任之外，但凡你出任何的意外，還會給醫生和醫院召開無盡的麻煩。現在你的體溫是38.9攝氏度，仍然屬於高熱，根本沒有達到出院的標準，需要住院治療。”
但是，季遇荌執意要出院。
醫生看季遇荌的眼神，立刻變得很詭異。他直直盯着季遇荌看了半晌，然後問：“你知道重症肺炎，意味着什麼嗎？！”
不予治療的話，是會死人的。
一直處在高燒的緣故，季遇荌巴掌大小的臉，呈現出病態的紅。但是又幹又裂的嘴脣，卻蒼白得不見一絲色澤。
她望着醫生，起初沒有說話。
直到聽見醫生唸叨了一句：“醫院是救死扶傷，世間最神聖的地方，但是現在卻被越來越多的人譽爲最冷漠的死亡之地，你知道爲什麼嗎？！”
醫鬧，真的把醫生和醫院整怕了。
這導致有些患者，醫生明明可以嘗試救治一番，雖然死亡的機率會高於生還機率，但是很多醫生遇到這種情況都會下意識選擇放棄。
所有人都說，醫生麻木。
沒有醫者仁心。
但是這是因爲什麼導致的？！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造就了這樣的現象：但凡救治過程中，出現任何的意外，家屬都會把所有責任都推到醫生和醫院的頭上，要求拒賠賠償。
這怎會不使醫生越來越冷漠？！
每個醫生熬夜加班，看似社會地位崇高貼面的工作，其實都是以自己的健康爲代價所掙的血汗錢。
季遇荌自然聽明白了醫生的擔憂，所以她咬着嘴脣低聲說道：“您放心，我如果有任何的意外，不會找您，以及醫院的麻煩。”
醫生見她如此堅持，也不再多說什麼。
拿出一疊厚厚的出院告知書，讓她簽名蓋手指印。
主治醫生是一名五十歲出頭的中年男人。
從醫學院畢業便在這所醫院工作，對於生離死別，以及各式各樣的尋死覓活，早就司空見慣。
像季遇荌這種不顧惜自己身體的病人，他更是見得不少。
他本可以不予理會的。
但是，他與妻子育有一個與與季遇荌年齡相仿的女兒。
他最終還是於心不忍。
替季遇荌開完出院證明後，他給季遇荌開了一堆專門針對治療肺炎的藥：“如果是經濟方面遇到了困難，這些藥品的錢直接讓繳費處的醫生，掛在我的頭上，從我的工資里扣。”
說着，醫生拿着鋼筆在白紙上一陣窸窸窣窣。
完了，他還拿了自己的印章，在上面蓋了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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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出來，已經是下午五點。
昨天，下了一晚的雨。
季遇荌以爲今天又是個糟糕的天氣。
然而，天氣卻好得不像話。
遙遠的天空，萬里無雲，湛藍晃眼。
臨近黃昏，金色的陽光，仍然罩得整個世界都暖融融明晃晃的。
醫院門口的十字路。
季遇荌站在那裏，目不轉睛盯着拎在手裏的那一大袋藥品，久久沒動。
晴朗的傍晚，緋色的夕陽，旖旎繾綣，然而落在季遇荌蒼白無色的臉龐上，映着她毫無生機的灰白眼瞳，剎那間，陡然失色，黯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