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她似乎不太想接受，但有猶豫就有迴旋的餘地。
謝珺之態度更爲誠懇：“Doris小姐，我知道這麼來請求您有失禮數，但是身爲後輩，真的不想看見長輩就這麼帶着遺憾離開，尤其是我爺爺爲了國家奉獻一生，他的遠大志向我無法做到，但這個私人的請求我懇請您幫我完成。”
Doris不得不承認，謝珺之說話極具煽動性，而且他的態度讓你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她思忖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就當是積德行善了。
謝珺之和溫笑珊一陣感謝之後便離開了，約定明天過來接她。
她回身到家裏，Eleanor懵懵懂懂地問她，那些叔叔阿姨在說什麼，要帶她哪裏。
“去醫院看望一位老爺爺。”
Eleanor和Amanda不解。
兩個小姑娘滿頭問號的模樣實在是太過好笑，Doris笑着蹲下來在她們腦門上一人親了一口。
“明天跟媽媽一起去。”
她實在不放心這倆人自己在家待着了。
翌日，那對夫婦來接人的時候，Doris帶上了自己的一雙女兒，謝珺之沒說什麼，溫笑珊甚至很喜歡她們，從旁邊的儲藏箱裏拿出了一些進口小零食給她們。
兩人看了媽媽一眼，在Doris肯定後才收下，甜甜地叫“謝謝阿姨”，溫笑珊感覺自己這顆老阿姨的心都被狙擊了。
車子在醫院裏停下，Doris跟着謝珺之上樓，一路真槍實彈武裝的特警把守得嚴嚴實實氣氛莊嚴肅穆。
Doris立刻便察覺到了，這老爺子恐怕不是一般人，難怪謝珺之說他爲國家奉獻了一輩子。
即便Doris是謝珺之帶進來的人，進來時也經過了重重盤查。
有陌生人進來的消息驚動了謝家的其他人。
三人走進去的時候，長廊站着一個男人，面容堅毅冷漠，氣質成熟卻又帶着一點漫不經心的痞意。
他擡眼望過來，視線歐從謝珺之夫婦身上略過，停在了Doris身上，那雙深眸瞳孔驟縮，露出了震驚的神情，割裂了那份淡然的平靜。
對於他的視線，Doris已經有了免疫力，反正他們謝家人*見到她的時候都是這副表情。
“大哥，這位就是Doris小姐。”
謝珺之爲謝清和介紹，後者視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後漸漸復歸平靜：“Doris小姐，你好。”
Doris禮貌地點頭：“你好。”
雙方客氣過後，謝清和便領着她去看謝凌青。
“我爺爺是腦溢血，之前在帝都治療穩定情況後就轉到了榮城醫院來，畢竟最好的腦部神經醫院在這裏。”
每天下午兩點到三點是探視時間，Doris穿着防護服走進ICU，兩個小傢伙留給了在外面的溫笑珊。
隔着玻璃，她見到了在ICU單人病房中的謝凌青。
他躺在牀上，身上插着氧氣管，整個人都很瘦，雙頰凹陷，嘴脣泛白，緊緊地闔着眼，像是一捆毫無生氣的稻草。
留在ICU的病人大多也都是這種狀態。
醫生看護陪伴在旁，謝清和領着Doris走進去。
謝凌青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醫生已經將手術排上了日期，就在兩天之後，現在勉強靠機器維持着生命。
“爺爺，爺爺。”
謝清和低聲叫他，謝凌青眼睛緩緩睜開，卻沒有神采，深陷的眼窩裏眼眼眸渾濁。
他也許只是下意識的一個行動。
Doris這麼想着，卻見他嘴巴微張着在喃喃自語：“阿玉……”
謝清和向她解釋：“阿玉是我姑姑的小名。”
Doris點點頭，然後按照之前說好的，試探着喊了一聲：“外公……”
這個稱呼有些乾澀，她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叫過人似的。
老人眼珠子動了一下，Doris又試探着喊了一聲，謝凌青眼珠子動了動終於停留在了她的臉上。
謝清和連忙道：“爺爺，這是晚顏啊，是阿玉的女兒。”
似是不清楚哪個詞刺激到了謝凌青，他呼吸陡然急促起來，眼睛死死地盯着Doris，顫顫巍巍地伸出手。
Doris一怔，將手遞了過去，那雙如干枯樹枝一般溫暖乾燥的手就握上了她的。
太瘦了，這是Doris的第一感受。
就像是骨頭上附了一層皮一般，褶皺與皺紋蹭着她的手背。
很神奇，她*與跟自己年紀相差這麼大的老人接觸。
蒼老與年輕在這雙緊握的手上相交接，跨越了時光與生死，是生命的延續。
一時間，她忽然感慨萬分，心裏那點彆扭也隨之放下，輕聲道：“外公，我是顧晚顏。”
這一次，她心甘情願地做這個女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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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凌青眼尾忽然落了淚，眼睛溼潤着卻有了光彩和激動。
只有謝清和知道他在激動什麼，家國半生，到頭來唯一的女兒慘死，甚至連唯一的外孫女也保不住。
五年前那場訂婚宴從此就成了謝凌青和紀菩月的一塊心病。
小霍爺說到做到，真的是一份終生難忘的禮物。
從ICU裏出來，謝清和邀請她一同用餐，堅持要感謝她。
Doris推辭不過，只好去了。
謝清和開車，謝珺之坐在副駕駛，溫笑珊和Doris帶着兩個孩子坐在後座，好在開的是輛SUV，也足夠寬敞。
“Doris小姐，要不Amanda和Eleanor的爸爸也叫出來，大家一起喫個飯。”
溫笑珊一邊跟兩個小孩子玩，一邊提議道。
Doris頓了一下，Eleanor就搶答：“爹地離這裏很遠很遠的。”
她現在知道爸爸這個詞在荷蘭語中的意思了，那不就是爹地嗎，Hugh爹地也是爹地。
溫笑珊卻誤會了，以爲她們說親生父親在國外。
“那隻能下次啦！”
Doris笑了一下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其實她也不明白E說的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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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挑了一家餐廳喫過晚飯後，謝清和單獨開了一輛車送Doris回家。
“原來你住在御苑。”謝清和看了一眼雅緻的建築，“這裏環境不錯，但房子不容易買到。”
Doris但笑不語，也沒說自己怎麼買的。
謝清和也沒有要糾結這個問題，只開了車門讓Doris下車。
Doris道謝：“謝謝您送我回來。”
謝清和勾脣：“該我謝謝你纔對。”
他沒有再停留，一踩油門離去。
Doris收回視線，打算帶着兩個孩子回去，一轉身卻看見不遠處的樹蔭下停着一輛車，黑色的邁巴赫，車前擋風玻璃上落拓着枝葉的陰影，將裏面坐的人渲染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