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正中央擺放着一架純黑的鋼琴,流暢光滑的琴面上清晰地倒映出霍雲澄面無表情的臉。
這架鋼琴是當初霍寒霆親自找了名家定製的,是那位大師的封筆之作,在鋼琴右面還有霍雲澄的暗金紋名。
他的手撫過琴面上自己的名字,最後落在琴鍵上,重重地按了下去,鋼琴發出刺耳的轟鳴聲,在房間裏久久迴盪。
霍雲澄繃着用力將琴蓋合上,低着頭站在鋼琴旁沒動,半晌後抹去眼睛裏涌出來的溼潤,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
周茹照常在樓下用早餐,對面坐着霍雲澄,他提前喫完,淨過手之後就跳下椅子往外走。
“澄澄,你去哪?”
“去騎馬。”
周茹放下勺子,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你早上不是要練琴嗎?”
霍雲澄一整天的時間各種各樣的課程以及素質教育排得滿滿當當的,也只有早上能得一點空。
這還是他強烈要求換來的。
霍雲澄邁步離開:“不練了。”
不練了?
周茹愣了一下,隨後只當他今天累了,沒在意。喫完上樓時,看見傭人運着鋼琴從琴房裏出來,正往電梯走。
她皺眉:“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幾名傭人停下,恭敬回道:“夫人,澄少爺說把琴房的裏的樂器都送到後面的雜物間去。”
周茹微愣,又看了幾眼被白布罩起來的鋼琴,這才意識到了有點不對。
她若有所思,一看傭人還愣着,立刻收斂起所有情緒。
“那你們去吧,小心別磕着了。”
傭人連連點頭,運着鋼琴走了。
周茹轉頭就給霍寒霆打了電話。
“寒霆,澄澄這裏發生什麼事了?”
霍寒霆頓了一下才道:“怎麼了?”
周茹把今天發生的事重新說了一遍,憂心忡忡:“他這是怎麼了?又是出國,又是扔琴的,是不是Doris那裏發生了什麼事?”
霍雲澄不是三分鐘熱度的人,能讓他突然放棄音樂,一定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
“我知道了,今天我會回去一趟。”
傍晚時分,霍寒霆回了老宅。
霍雲澄在上擊劍課,他穿着騎士服,帶着頭盔,手中細長的劍被他使出了攻擊性,對面的陪練在他兇猛的進攻下節節敗退。
當手中的劍刺中得分點時,他停下動作,摘下頭盔,白嫩的小臉紅撲撲的,髮尾被汗水浸溼,他喘着氣,平息一下後擡眼朝着門口望過來,平靜地跟自己的父親對視。
堪堪十歲,眉目間已經初見凌厲的威嚴。
霍寒霆顯然已經沒辦法再將那些事看做是不懂事的意氣,他順手接過傭人端來的溫茶,走過去遞給他。
“怎麼把琴扔了?”
等到霍雲澄喝完,他才問出這個問題。
劍室裏的人在霍寒霆到來時就已經退走,此刻只餘父子兩人。
霍雲澄沒有回答,反問他:“爸爸,假如你見到那兩個孩子的父親會怎麼做?”
霍寒霆靜靜地凝視着他,眉目深沉。
十歲的孩子,在從找回母親虛幻的夢境裏破碎後,一夜長大。
“我知道的,你有能力把她留下,但她將永遠不再完全屬於你。”
霍雲澄眼眶微紅,他從前一直很想有個妹妹,但當真的等到這一天到來,他卻發現他根本沒辦法接受。
沒辦法接受他失去母親痛苦的五年裏,他的媽媽陪伴在另外兩個孩子面前。
即便重逢,他也只能喊一聲“阿姨”。
“我不要了。”他喉頭哽咽,眼眶愈發地紅,“我不要她了,反正我十年也這麼過來了。”
他的出生,她不曾歡喜;他的成長,她也參與得不多。如今連那一聲只敢喊在心底的稱呼,也被其他孩子拿去,他徹底地一無所有了。
霍雲澄擱下杯子,像是在告訴霍寒霆,又像是在對自己強調,他又重複了一遍:“我不要了。”
說完,他轉頭就走,臂彎裏夾着頭盔,手上提拎着長劍,背影是一腔決絕的孤勇。
倘若霍老爺子在這,大概是要爲霍氏後繼有人而感到欣慰。
霍寒霆在劍室裏佇立良久,直到夕陽的餘暉消失,才漸漸深吸一口氣邁步腳步朝外走去。
*
Doris的病一好,便又開始忙碌盯着工作室的裝修,小半個月過去後終於建成,她開始招人。
招人其實是招經紀人還有專業能打理她事業巡演之類的專業團隊,她不想跟公司籤,便乾脆成立工作室,以後運營體系成熟,還能簽下其他歌手之類的。
Doris也很想當一個與世無爭的清高音樂家,但無奈她還要給女兒掙奶粉錢,只能入世。
得知工作室落成,朱語琴來向她祝賀,Doris跟她開玩笑:“你不如跳槽來我這唄。”
“可別,我到你這,也就配當個掃地的。”
“哪能。”Doris笑道,“少說你也能做助理。”
朱語琴上下打量她一下,佯裝板起臉:“聽你這意思,我做經紀人不行?”
“不是,之前朋友聽我工作室落成,介紹了個經紀人來給我,我現在廟小,還供養不起兩個經紀人。”
Doris讓朱語琴跳槽過來完全就是在開她玩笑,她在慈善機構屬於公職人員,福利待遇高,怎麼可能會跳槽。
兩人話題自然而然就轉到了這個經紀人身上。
“聽說是業內有名的經紀人,曾經帶過上一任肖邦冠軍,叫……”她略微思忖了一下,道,“姜聽春。”
“啊,她啊。”
朱語琴恍然,她在慈善機構平時少不得要跟娛樂圈打交道,“我認識,她原先是英光的金牌經紀人,國內有數的幾個青年音樂家她都帶過,你怎麼挖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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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is淡淡一笑:“朋友介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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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一眼時間:“正好我約她三點見面,就先走了。”
Doris跟朱語琴告別,走出餐廳,打車去了一家咖啡館,她提前二十分鐘到,等了大概有十分鐘,對方抵達。
“你好,請問是Doris小姐嗎?”
Doris擡起頭,打量過來的女人。
短髮,襯衫,闊腿褲,粗跟高跟鞋,耳朵上綴着兩個圓形大耳環,利落又清麗。
她身後還跟着一個女人,留的是長卷發,臉上畫着淡妝,五官平淡,甚至可以說放在人堆裏就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