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寒霆走過去，將她額頭汗溼的髮絲撥開，手背試了試溫度。
滾燙。
霍寒霆將毛巾拿下來，又給她換了一次，用棉籤沾水給她潤脣。
Amanda和Eleanor就站在旁邊看着，沒有出聲。
霍寒霆給她餵了些溫水，Doris感覺有了些力氣，能將睏倦疲累的眼皮睜開一條縫，迷迷糊糊看見了牀前坐着一個人影，她睜開眼睛，晃悠的影子在她眼前重合成一團。
入目是男人精瘦的腰身，被白色襯衫隱約襯出弧度，再往上是乾淨的下巴，沒有一點兒胡茬，乾淨利落得像是他領口系得規整的扣子和暗藍條紋領帶。
Doris目光沒再繼續往上，她垂下收回視線，看了一眼小心翼翼湊過來的女兒，也沒問“你爲什麼會在這裏”的蠢話。
“媽咪……”
兩個小女孩趴在霍寒霆身邊湊近Doris，在她臉上親了親：“你有沒感覺好點？”
Doris想誇誇她們，只是沒有力氣，實在說不出什麼多餘的話來，只能輕輕地摸了摸她們的頭：“媽媽沒事。”
能說話，有意識了就是好事，Amanda微微放下心來。
Doris眼神又移到了旁邊的男人身上，想跟他道聲謝，但剛剛張口時，門鈴響了。
“醫生到了，我去開門。”
男人起身，將她的手放回被子裏出了房間，沒一會他身後跟着兩個醫生進來了。
兩個女醫生，而且是上了年紀的經驗專家，簡單給Doris做了一下診斷之後便開始給她扎針掛鹽水。
兩個小姑娘生病的時候也扎過針，知道很痛，一個兩個不由得緊張兮兮地圍在醫生邊，小聲拜託她：“醫生，扎得輕一點喔，我媽媽有點怕疼。”
醫生笑着點頭，Eleanor又擡頭看向霍寒霆，有些急切地指揮道：“霍叔叔，你快幫忙捂住媽媽的眼睛！”
她煞有介事，一副很認真的模樣，引人發笑，Doris失笑，想要說她哪有那麼脆弱，眼睛卻在下一秒被一雙溫熱的手掌所覆蓋，耳邊是男人低低的一句“好”。
光明被剝奪，她睜着眼睛，依稀能看見他指縫間漏下來的光。
霍寒霆垂眸看她，她沒有閉上眼睛，纖長的睫毛在掌心輕掃，像是一隻羽毛若有若無地溜過心田。
又像是捉住了一隻蝴蝶，它在他掌心振翅，在他心上招來一片春天。
“好了。”
醫生技術紮實，扎針迅速，而且將疼痛降到了最低，鹽水瓶被吊在牀鋪上方，Doris手背上延伸出一根細管，霍寒霆見確實沒問題了，緩緩將覆蓋在她眼睛上的手拿開，爲了避免一瞬間的強光刺激，他的動作不快。
以至於Doris閉眼又睜開，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四目相對，有種觸電的酥意。
忽然，一聲不合時宜的肚子叫響起。
Eleanor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她身上還穿着連體的卡通兔子睡衣，整個人就像是蹦蹦跳跳的兔子。
現在兔子餓了，眼神無辜又可憐巴巴，只是她瞅的對象不是兔子媽媽，是讓兔子媽媽都心驚膽戰的大灰狼。
大灰狼雖然看着兇，但是架不住做飯好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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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寒霆被她看得好笑，從牀上起身：“你們先去洗漱，我去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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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收拾東西預備離開的兩名醫生：“……”
她們互相對視一眼，留下藥後立刻告辭，唯恐看見她們大少下廚的英姿，會被直接滅口。
但Eleanor目的達到，興高采烈地回去換衣服洗漱。
她們已經五歲了，洗漱穿衣服什麼的應該都不在話下，但當兩個小姑娘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來找他的時候，霍寒霆沉默了。
“不扎不行嗎？”
他有點無奈，這輩子還沒有給別人扎過頭髮呢。
Eleanor堅決搖了搖頭。雖然長髮是很好看，但是喫飯、玩耍的時候都不方便，所以她是習慣性把頭髮給紮起來的。
Amanda當然也是。
早餐已經做好，霍寒霆手空出來，沉默了一會後示意她們在前面坐好。
小姑娘們搬着小凳子在他面前背對着排排坐。
霍寒霆坐在沙發上，搜索了教程，決定就梳一個雙馬尾。
別問，問就是這個最簡單。
視頻簡潔明瞭，霍寒霆看了一遍，確認自己的大腦把步驟記下來之後就開始行動，但他的手完全不像是準備好的樣子。
頭髮分了好半天才分好，還差點把Eleanor扯痛。
廢了半天功夫，總算紮好了。
霍寒霆看着垂在她們耳朵兩側的兩根小辮子，心情詭異地愉快起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完成了一件事的成就感。
小姑娘都愛美，被扎完辮子後習慣性地去照鏡子。
霍寒霆手腕邊還堆着一些顏色豔麗的小皮筋，可他偏偏選了一些黑色的皮筋，上面綴了一些小紅珠珠，雖然也好看，但總歸沒有其他鮮亮的色彩活潑。
照了一眼鏡子，Amanda愣住了，皺眉沒有出聲，Eleanor卻忍不住了，“哇”的一聲，緊跟着一句“怎麼這麼醜”，成功讓霍寒霆頭一次嚐到了“打擊”這種情緒？
“醜？”
他重複了一遍，表示質疑。
“這難道不醜嗎？”Eleanor指着自己的頭髮，轉過頭對她控訴，“你後面分線都分得歪歪扭扭，兩根辮子，一根粗一點一根細一點，這也就算了，你看兩個辮子一高一低，Amanda的一前一後，你讓我們怎麼出去見人？”
她老氣橫秋地一本正經質問，小臉繃得嚴肅，卻奇異地讓人想笑。
霍寒霆望望他們的頭髮：“我覺得還好。”
“你還想狡辯。”
Eleanor氣沖沖拉着Amanda朝房間裏去，“我要去向媽媽告狀！”
霍寒霆來不及阻止，就看見她們兩個推開門，委屈地去告狀了。
“媽咪！”
Eleanor直奔Doris牀頭，後者本來在閉目養神，聞言睜開眼睛：“怎麼了？”
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頭髮，又指了指姐姐的：“你看霍叔叔給我們扎的頭髮，醜死了！”
“不可以這麼說……”Doris剛想習慣性地教育，隨後反應過來，遲疑道，“你說……誰給你們扎的？”
“霍叔叔啊！”
Doris目光落在兩個女兒的頭髮上，終於忍不住抿起脣角，她想要剋制一點，可無奈看一眼笑一下，疊加起來笑得肩膀都在抖。
站在門口的霍寒霆臉黑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