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三十來桶水,雖然參差不齊,但在這等嚴峻情勢下,也足夠晃瞎人眼睛了。
俞自珍眼都望直了,指着那些水,語氣裏還透着些不敢相信。
“這…這些都是那財生老爺拿出來的?他真願意拿出來分給鄉親們?”
胤佑瞥他一眼,淡淡的恩了一聲。“看俞大人這個反應,怎麼像是早就知道他府裏有水似得?”
俞自珍被噎了一下,喉頭動了動,躊躇着囁嚅了幾個字。“他肯定是有水的嘛…就是…也不能平白叫人家拿出來…”
“倒不知七爺用了什麼法子,能讓這吝嗇鬼如此大方?”
俞自珍看向胤佑的神情裏,少了白天那股調侃,多了絲尊敬和崇拜。
胤佑笑道:“你看他那樣,像是心甘情願拿給爺的嗎?”
說着話,他還拍了拍俞自珍的肩膀,不重的力道卻叫俞自珍驀地抖了抖!
這時也來了一個侍衛,是胤禔身邊的人,抱拳稟報道:“大千歲,七爺,那人吵的厲害,嚷嚷着要您過去…”
小侍衛的話越說越輕,甚至低下了頭去。
其實那財生胡亂的嚷罵,罵的還厲害!
很多話,並不是這些小侍衛敢如實稟報的。
直郡王邁前一步,瞧着便要大動肝火,下一秒似乎想到了什麼,只對胤佑說道:“老七,你去吧。我在這頭與俞大人合計合計這些水的分法。”
“也好,畢竟這些水也只能救一時之急。”胤佑點點頭,轉身又對餘十九說道:“你先回屋子吧,跟着爺累了一天了。”
言語中不乏親暱和輕微的心疼。
餘十九點了頭,應道:“好,爺自個兒去忙,也早些回來。”
待胤佑離去後,餘十九卻沒有往右回屋去,而是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她直直的盯着那些水看。
這麼多水呢,要是能給她舒舒服服洗個澡就行了。
她撇撇嘴,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兩位姐姐果然沒騙她,這災情地界兒,果然不是人待的。
更不是魚待的!
“你還在這待着做什麼?不是讓你回屋去嗎!”
胤禔望着她,自以爲好心的提醒道:“你跟着老七跑東跑西的,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高高在上的直郡王認爲這是自己很難得的憐香惜玉的時候,竟也會關心人呢!
可他聲音大習慣了,張嘴開嗓便始終帶着一股非如此不可的命令意味兒,餘十九轉頭看他一眼,表情有些奇怪的哦了一聲,就行了個禮告退了。
等胤禔像趕狗一樣把餘十九趕走了,他回味着餘十九方纔的表情,越想越不對味。
“她…她那是什麼表情?爺好意關心她,難道還不妥當了?”
胤禔擰眉一怒,心中有些委屈。
俞自珍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小心翼翼的說道:“那可能是…您嗓門大了些?她有些被嚇到了?沒聽懂您那是關心的話呢。”
“本王嗓門兒大嗎?”胤禔瞪大了眼,他可真不覺得自己嗓門大。
他從小在內務府噶祿府上養着,在那些人的各種誇獎中長大,他們個個都稱大阿哥長的俊,福氣好,又懂禮知節,與下人說話都溫聲細語的,哪兒看哪兒好。
俞自珍澀澀的點頭,像個烏龜縮進龜殼似的,含蓄道:“也就…還好吧…”
而財生是被帶進了一間破舊廂房裏,房內只有一張桌子,桌上燭火將滅未滅,兩根缺腳凳子陷在深淺不一的坑窪裏。
‘吱呀’——
胤佑推門進去,財生當即就擡起頭,怒斥道:“七爺將我關着是想作甚!”
“爺有關着你嗎?”
胤佑好奇的回頭看了一眼,“這門沒鎖,外頭大門也隨時敞着,你要走,走就是了。”
“你!”
財生拍桌而起,對上胤佑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眸時,陡然又失了力氣,乖乖的坐了下來。
良久,他重重的哼了口氣,嘴硬道:“平你問什麼,我什麼都不會說!”
“堂舅是做什麼營生的?多年未見,書信來往的也少,想來我額娘也不知道您有本事掙那麼多。”
半糖言情小說 https://power-veg.com/
胤佑說話慢慢輕輕的,“要是她知道您過活的好,也不必那麼擔心,自然也就不必將爺使到這等地方來了。”
“七爺這話方纔就說過了。”財生還不耐煩起來了,他看着胤佑,索性把話說開了。
“既然成貴人這般心善,好歹是姐弟呢!我也就不再瞞七爺了!您疑心我那些金子的來路,我便說了。我在通川和臨良都有幾家賭場,您金枝玉葉,就算沒進過賭場也該知道那裏頭的輸贏大小,有時候癮犯了,我也去押幾把,運道好的時候,那金子就跟水一樣朝我荷包裏流!”
財生眼珠子轉悠着,見胤佑斂着眼在認真聽自己說話,他先前喪失的底氣又悉數補了回來。
“所以您說要找縣令瞧我的稅帳,那怎麼瞧的出個好歹來?”
胤佑頷首,哦了一聲,溫聲道:“哦,這麼說來,那些金子都是你贏的?”
財生雙手攏進袖裏,悠然自得的點了頭。
“可你方纔說,我動不得你?”胤佑笑着,冷不丁的又問了一句。
財生也絲毫不忸怩,答道:“我那是…怕您將我的金銀都抄了,胡說呢!”
聞言,胤佑審視了財生半晌,哪裏不知這人是此時腦子轉過彎來了,又編排了套新說辭。
胤佑一笑,起了身,“好,時辰不早,堂舅早些歇着,爺明日還有事兒忙。”
“誒誒誒…”財生懵了,他起身追過去,“話已與您說明了,奴才連水都拿出來分了,卻將奴才關在這處算什麼回事?”
“不是關着您。”胤佑回頭去望着他,笑的和顏悅色。“咱們舅甥兩個好多年不見,等這邊兒用水一事解決了,爺再去你那賭場,耍上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