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路途太過漫長,直到被手機鈴聲吵醒,時夏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又睡了過去。
“嗯。”
身旁,陸遲淵帶着藍牙耳機,聲音壓的很低。
“好,我知道了。”
他語調簡短,很快結束了通話。
時夏太熟悉陸遲淵這個眉頭深鎖的表情,不用想她都能知道,這通電話肯定和白禮桉有關。
睡了一路的緣故,她的身子有些僵了,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把視線投向車窗外。
“醒了?”
察覺到她的動靜,陸遲淵開口。
時夏沒給出任何反應,顯然懶得搭理他的這句廢話。
陸遲淵便也收了聲。
已經下了高速有一會兒了,沿着主幹道走了沒多久就來到了韓姐家所在的街道,拐進巷子後沒多久,在距離韓姐家還有約莫十米的距離時,陸遲淵停下了車子。
韓姐改造了一間儲藏室做車庫,陸遲淵被韓卓打傷那次,譚明就把車子停在韓姐家的車庫裏,陸遲淵把車子停在這裏,顯然是不打算留下過夜了。
這個念頭在時夏腦海裏浮現的時候,她禁不住自嘲了一下,去過的三年裏,大多數的夜晚她都在獨守空房,如今他們已經沒有關係了,她又憑什麼奢望他留在自己身邊,況且白禮桉已經打過電話催促,恐怕若不是爲了把自己送回小院,他早就馬不停蹄的掉頭返回南城了吧。
她起身想要下車時才發現車門還鎖着,緊接着男人的聲音才從身後傳來。
“黎曼枝出事了。”
聽見黎曼枝三個字,時夏愣了下,她重新作爲座椅,看向陸遲淵,只聽他繼續道。
“她遭遇了搶劫,腹部捱了一刀,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需要手術治療。”
“搶劫?”大概是對黎曼枝有了先入爲主的負面形象,時夏總覺得即便是搶劫,黎曼枝也不會是被搶的那個。
“嗯,聽說是在打完牌回家的路上。”
“哦,這樣。”時夏點着頭,心底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沒給她時間細想,緊接着就聽見男人接着開口:
“所以這段時間,我可能要多去醫院陪陪桉桉。”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聽見“桉桉”二字,時夏的心還是不受控制的顫動了一下。
她沉默了片刻,開口時語調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們已經離婚了,陸先生想去醫院還是什麼地方都可以,沒有必要跟我報備。”
說罷,她再次握住門把手,側頭看向男人,提醒。
“你還沒開車門。”
陸遲淵的眉頭肉眼可見的緊蹙了起來,他幾次張了張嘴,可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隨着“啪嗒”的一聲,車鎖打開,時夏一刻都沒有停留,快速打開車門下了車。
她剛走進院門,外面就傳來了車子發動的聲音。那麼擔心白禮桉,乾脆就天天守在她病房啊,幹嘛還繞這麼大一圈跑來顏江浪費時間。
時夏煩悶的想着,正要往樓梯的方向走的時候,突然一道聲音響起。
“這麼晚纔回來?”
時夏被嚇了一跳,循着聲音看去,纔看見石桌邊的韓卓。
他們返程的時候是晚上九點多將近十點了,算上路上的時間,現在怎麼也得是凌晨一兩點了。
“嚇我一跳,這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在院子裏坐着幹什麼?”
“我睡不着。”
自從韓卓明確表達過對她的喜歡之後,時夏就開始有意識的疏遠,生怕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再讓對方誤會。
“睡不着也回房間躺着,在外面容易着涼。”
“可是我……”時言吞吞吐吐的語氣讓時夏腦海裏警鈴大作,她趕緊重新邁開腳步。
“很晚了,快回房間吧,我也要回房休息了。”
韓卓本想說什麼,但看見時夏已經邁着步子上了樓梯,便也收了音,朝着對方的背影點了點頭,腳下卻沒挪動半分。
往返南城的路上時夏都在睡覺,所以這會兒精神正足,進了房間後她換好睡衣,就在電腦前坐了下來。
反正現在一點睡衣都沒,不如畫會兒圖,早日把時言欠陸遲淵的錢還上。
爲了讓經理集中也爲了激發靈感,她有在畫圖的時候聽音樂的習慣,但現在是晚上,爲了避免打擾到隔壁的王媽,她帶上了耳機,而就在她帶上耳機後沒多久,樓下的韓卓打開了院門,走出校園後,又輕輕的把院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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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遲淵趕回南城的時候天色都已經亮了大半,把車子交給等在院門口的譚明,他就直奔着白禮桉的病房而去。
剛下電梯,就聽見了白禮桉的哭聲,緊接着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男聲,大概是被鬧的久了,生氣裏帶着怒氣。
“不吃藥也不肯打針,你到底想幹什麼!”是白顯。
平時都在黎曼枝來醫院陪着白禮桉,如今她受傷自己也躺在病牀上,護工經不住的白禮桉鬧,便只好叫來白顯。
可白顯既不會哄人也沒有耐心,也就是看着女兒被病痛折磨才強壓着火氣撐到現在。見陸遲淵趕來,他如獲大赦。
“你快幫我勸勸桉桉,怎麼勸都不行,就是不肯吃藥。”
此時的白禮桉人已經瘦的不成人形,她本就眼睛大,此刻眼窩深陷,看上去就有幾分駭人,看見陸遲淵來了,她的眼淚“咕嚕”一下就滾落了下來。
“阿淵哥哥,你總算來了。”
她委屈的厲害,一半是因爲身體上的疼痛,另一半是對陸遲淵長時間未來醫院看自己的控訴。
“爲什麼不吃藥?”
從護工的手上接過藥和水,陸遲淵走到白禮桉的病牀邊。
白禮桉看見藥眉頭一皺,扭過頭去,牴觸道:
“我每天喫那麼多的藥,打那麼多的針,可身體卻一天比一天糟糕,既然如此我還喫它們做什麼!”
“吃藥才能控制住病情。”陸遲淵把藥往白禮桉的面前鬆了鬆道。
白禮桉往後傾了傾身子,仍舊不肯喫。
“控制住病情又能怎麼樣,與其這麼痛苦的活着,還不如直接給我來個痛快!”
陸遲淵皺起了眉,他還沒說話,旁邊的白顯害怕女兒想不開,忙上前道:
“胡說什麼呢,阿淵已經幫你聯繫到了和你配型上的那位捐獻人,只是還要再等幾個月,我問過李斯特教授了,骨髓移植後你會有很大的概率完全康復!”
白禮桉看向陸遲淵,她早就知道陸遲淵找到了捐獻人,不僅如此,她還知道那個捐獻人就是時夏。
只是明明已經確定她可以和自己配型,爲什麼還要再等,她每一天都在因此飽受折磨,他看不到嗎?
“我已經等了好幾個月了,這幾個月裏,每一天我都要喫無數次藥,要打無數次針,那些藥讓我頭疼噁心,那些針把我的手腕都快紮成篩子了,我不想等了,真的太苦太痛了!”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陸遲淵,看着男人垂下眼眸,看着男人眉頭越皺越深。
“我想開了,反正活着那麼痛苦,與其這樣痛苦的等着一個不確定的捐獻人,還不如早點結束!”
她篤定了陸遲淵不會讓她死,他可是答應過白禮洵的,他欠了白禮洵一條命,他不可能不管自己。
果然,話音落下,陸遲淵開口了。
“聽話,吃藥。”
這顯然不是白禮桉想聽到的內容,她再次別過臉去。
白顯雖然脾氣不好,但看女兒這樣他也心疼,看看白禮桉,再看看陸遲淵,斟酌了片刻,他上前詢問。
“阿淵,那個捐獻者有沒有說,他到底因爲什麼原因非要推遲骨髓移植的時間?有沒有可能,我們跟他商量一下,幫他解決一下他的問題,讓他也幫幫我們?”
白禮桉扭着頭,耳朵卻豎的直直的,母親早就告訴過她時夏那賤人懷孕了的事,七個月她可以等,但若讓時夏生下陸遲淵的孩子,他們之間就有了一條扭不斷的聯繫。
母親是說過會幫她除掉時夏,可這都幾個月過去了,母親那邊連時夏的影子都抓不到不說,她的阿淵哥哥也牢牢的被那個女人牽絆着,十天半個月都來不了一趟醫院。
她當然不想破壞自己在阿淵哥哥心裏柔弱的形象,可她不能再任由事情這樣發展下去了,時夏肚子裏是有他的兩個孩子不錯,可沒落地的孩子怎麼和二十年的兄弟相比,何況就算白禮洵不足以讓他下決心,她還能搬出白禮思……
時夏那個小賤人,怕是永遠都不會知道,在白禮思的面前,她時夏恐怕連一粒渣渣都不如吧?
那可是阿淵哥哥心裏不可觸碰的禁區,是他的白月光!
然而面對白顯的詢問,陸遲淵只是禮貌的道:“伯父,這裏就交給我吧,您先回去休息。”
見陸遲淵不想回答,白顯也不好再追問,他點點頭,看向白禮桉的時候,神色裏流露出擔憂,他開口囑咐。
“桉桉,我先回去了,你好好聽話吃藥,別再使小性子了。”
白禮桉當然也看得出陸遲淵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她知道陸遲淵很難捨棄孩子,可也正是如此她才更不能讓那兩個孩子出生。
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就在白禮桉心底開始稍稍鬆動,想着先向的陸遲淵服軟再和母親想辦法做掉時夏的時候,陸遲淵邁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