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被矇在鼓裏的鎮南侯缺少了重要情報,對真正的核心問題,到現在都不太明瞭。
但是作爲燕家之首,鎮南軍中的主心骨。
鎮南侯並不是傻子。
他直覺的君長淵昨夜在御書房所說的四件事,不像是純屬誣告,恐怕多多少少都跟自家人沾點關係。
這其中……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
鎮南侯眼神更加幽暗,又帶着一些遺憾。
遺憾的是,他沒能提前得知內情,被君長淵和鎮北軍打了個措手不及。
等入宮後得知消息,又被陛下扣押,無法與燕家其他人取得聯繫,也就錯過了最佳反應的時間。
隨着天色一點點變亮,即使鎮南侯身在宮中,也能感覺到京中局勢緊張,朝着對燕家越來越不利的方向滑去……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不管燕家裏是否有人,真的參與了昨夜之事。
他都得想個辦法,儘快把燕家撇出去纔行……
鎮南侯沉聲道:“取紙筆來,本侯要寫一封密信,送去大長公主府。”
小太監立刻從貼身的衣服裏,取出一張絲帕和小巧的墨筆:“早就給侯爺準備好了。”
鎮南侯也不多問,接過筆後略一沉思,便迅速在絲帕上寫起來。
寫好後他將絲帕捲起,遞給小太監:“儘快送給母親,請她老人家幫助,侯府能否平安度過此難關,就全仰仗母親了。”
“侯爺放心,事關燕家,大長公主一定盡心!”
小太監說着,仔細將絲帕收起來。
一炷香後。
小太監帶着兩個宮女,若無其事地從宮苑裏出來,與門口的禁軍賠笑了幾聲,便原路返回了。
又過了半炷香。
一隻灰撲撲、不起眼的鴿子飛上天空,遙遙越過宮門,穿過小半個京城,精準落在了大長公主府的花園假山上。
侍衛眼睛一亮,立刻飛身上前,一把抓過灰鴿,從鴿子腿上取下一個小竹筒,隨即將鴿子放飛,迅速拿着竹筒往主院而去。
主院臥房裏。
濃郁的提神薰香嫋嫋。
大長公主一身低調樸素的家常衣服,蒼蒼白髮一絲不苟地梳起,斜插幾支暗金福壽簪子,歪歪斜靠在軟榻上,正閉目養神。
春柳嬤嬤匆匆從門外走進來,手裏捧着一根細小的竹筒,走到大長公主身側,俯身輕聲道:“長公主,宮裏的信鴿回來了,侯爺有急信送到。”
大長公主立刻睜開眼睛:“快給本宮看看。”
“是。”春柳嬤嬤立刻拆開竹筒,倒出一卷小小的絲絹,展開後竟有巴掌大,上面密密寫着蠅頭小字。
不是鎮北侯的筆跡,但內容卻是鎮南侯親手所寫,又換人謄抄下來。
——這是爲了防止信鴿被人射下,從筆跡上被人察覺。
大長公主接過絲絹,仔細看完,臉色不由難看了幾分。
春柳嬤嬤察言觀色:“長公主,侯爺說了什麼嗎?”
“闕兒說,他對昨夜之事確實不知情,即使被扣留宮中,所得知的內情也屈指可數,但鎮北王絕非無得放失之人,他昨夜在陛下面前指控的四個案子,除密道之外,其他三件事,只怕真的與侯府有脫不開的關係。”
大長公主眯起眼睛,將手裏的絲帕扔到宮燈上,看着火焰慢慢燒起來。
春柳嬤嬤呼吸一滯:“這麼說,鎮北王並非污衊侯府?可要是與侯府有關,侯爺怎麼會毫不知情?”
大長公主疲倦地笑了一聲:“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古人言,不癡不聾,不做家翁,闕兒也是做父親的人了,燕家人丁頗豐,孩子們私下做了什麼,他這個父親也未必全都知道吧?”
春柳嬤嬤臉色微變,一時噤了聲。
長公主這話的意思是——
昨夜的事情,是侯府某位公子私下做的?侯爺本也不知情,卻是被家中小輩所連累?
……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現在事情鬧大了,不管是哪個孩子做的,總歸都是燕家的不妥。”
大長公主疲憊地閉了閉眼,“闕兒的意思是,得想個法子,把燕家撇出去纔行。”
春柳嬤嬤小心翼翼地道:“能撇乾淨嗎?奴婢聽說,昨夜五皇子與鎮北王府同時遇刺,五皇子重傷被救回,現在還昏迷不醒,陛下都不敢接他回宮,只能先送到鎮北王府。
現在,孟家人已經收到消息,連夜趕到王府去了。
鎮北王還親自帶人出了城,去救那位被擄走的王妃娘娘……”
能不能救回來先不提。
但昨夜的事情牽扯太廣,動了鎮北王府的人,惹得鎮北王當殿劍指侯府,又傷了五皇子,連一直低調的孟家都被驚動了。
孟家雖然不如侯府的姻親,上官家顯赫,卻也是朝中數一數二的清流名門。
孟家老爺子唯一的嫡女還在宮中當着貴妃,是內宮中“一後二貴妃”三巨頭之一,膝下就五皇子這麼一個兒子。
動了他,就等於是動了德貴妃和孟家的死穴,勢必會招來孟家的反咬。
鎮北王府主武,孟家主文。
文武兩方都全了。
再加上勾結土匪,私挖密道等等罪名……
春柳嬤嬤只覺得眼前發黑,越想越提心吊膽,只覺得侯府這一劫,怕是不好過了!
“撇不乾淨也得撇,不然,燕家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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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公主一向清明的眼眸裏,此時滿是晦澀。
她想到鎮南侯在絲絹上暗示寫道,請她幫忙傳信侯府,儘快找到與昨夜之事有關之人,無論是誰,無論做了什麼,若是不能徹底撇清嫌疑,關鍵時刻……
——丟卒保車!
大長公主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無半分遲疑,只有一片皇家出身的果決與冷酷。
鎮南侯說的是對的,凡事皆有輕重。
鎮南侯府爲“重”。
任何人……除了鎮南侯之外,都是“輕”,都可以適當捨棄。
“春柳,你親自替本宮走一趟,去鎮南侯府……”
大長公主聲音輕輕的,娓娓說道,在清晨微涼的窗邊日光下,透出幾分寒涼。
時間飛快過去,天色越來越亮。
春柳嬤嬤換了一身衣服,帶着數名丫鬟隨從,在公主府侍衛的護送下登上馬車,朝鎮南侯府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