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長青的裝束相當低調,一身穿舊了的青灰窄袖袍,面料是最常見的棉布,胳膊肘處洗得發白,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他頭上戴着一頂六七成新的斗笠,遮住他大半張臉,只露出鋒銳的下頜線。
只一眼,秦瑤光就在一行人中將他認出。
她從未見過他,但她看過完整的原書,燕長青作爲重要配角,作者不止一次花費筆墨去描述他。
在秦瑤光的想象中,燕長青就應該長這個樣子。
燕長青走到假扮朱燦意的秋葉那桌坐下,帶來的人三三兩兩在客棧中散開。
他正要說話,銳利的目光朝着秦瑤光的地方看去。
下午的客棧大堂內,只有寥寥幾桌客人和跑堂的店小二,窗前坐着一名商婦打扮的女人,正埋頭喝着牛肉湯。
燕長青收回視線。
秦瑤光嚥下口裏的牛肉湯,悄悄鬆了口氣。
該怎麼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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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從屍山血海裏趟出來的鎮國大將軍嗎?她就悄悄看了那麼一眼,都能被他察覺。
這份警惕性,他幹什麼大將軍啊,應該去幹特工!
默默吐槽了一句,秦瑤光再不敢擡頭。
燕長青是見過原主的,雖然不知道十年過去,他還能不能記住大婚當日匆匆一瞥的容顏,但燕長青悄悄隱匿在京郊自有算計,要是被自己撞破,估計他連殺人的心都有。
秦瑤光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
她腦子裏思量着,慢慢喝完這碗牛肉湯,再擡頭時,朱家的人和燕長青都消失了。
原書中沒寫,秦瑤光也不知道燕長青此時要見朱燦意的目的。
只知道因爲朱燦意讓汝陽王后院起火,燕長青才復仇成功。
想了想,她去掌櫃處開了一間上房入住。
她跟鄧嬤嬤約好,爲了讓這場戲逼真,也讓她有更多機會來接觸朱燦意,鄧嬤嬤帶着人明日纔會趕到。
到了喫晚飯的時間,秦瑤光出來轉了一圈,沒碰見朱燦意、也沒有看見燕長青。
只有一名跟在燕長青身邊的隨從,讓她確定他還沒離開。
不知道燕長青跟朱燦意談什麼?
秦瑤光不免有些好奇,這位朱家嫡女並非平常閨閣。
“掌櫃的,要一桶熱水,房費裏結。”秦瑤光道。
“好嘞!”
秦瑤光拾級而上,往客棧二樓走去。
二樓呈現出一個L形,依次有五間上房,秦瑤光在最裏面那一間。
她提着裙子走過,迎面碰見朱燦意。
“咦?夫人您還沒離開?”朱燦意笑着,很自在的打着招呼。
“是小哥啊?”秦瑤光嘆了口氣,“可能是車轍斷了,沒那麼容易修好,我在這裏多等等,不打緊的。”
“你住哪?”朱燦意問。
秦瑤光指了指自己的房間,朱燦意好心道:“我們就住在第二間,您若是有什麼事,儘管來尋。”
“那太好了!”
秦瑤光露出感激的神色,道:“小哥真是好心人,菩薩一定會保佑你們主家的。”
朱燦意灑然地揮揮手,朝着樓下走去。
她這個身份還真是好用,去哪裏都不引人注意,比自己假扮的什麼商婦便利得多。
不過,朱燦意年紀尚小才能這樣裝扮,她這個年紀扮起來卻是不像,就算是扮做管事媳婦,也嫌氣質不符。
回到上房內,秦瑤光點燃燭火,待店小二挑了熱水來,擰了巾子洗漱着。
當初她要來見朱燦意之時,鄧嬤嬤是極力反對的。
堂堂長公主,怎麼能一個下人都不帶,去住這種不知道有多少住過的客棧。
在鄧嬤嬤的眼裏,長公主要出行,就算不打出儀仗,箱籠至少要十多箱纔夠用。
從穿的用的替換的,再到日常梳洗的用具和香脂香膏,還有那被褥自然都是要換成自家的,纔不會讓粗糙的織物傷了長公主嬌貴的肌膚。
是秦瑤光一力堅持,才能成行。
感謝這萬惡的階級制度,鄧嬤嬤不能反抗她身爲主子的意志。
其實,就連秦瑤光也不知道她專程來一趟的目的。
朱燦意和燕長青的祕密見面,說到底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甚至不能暴露身份。
或許,是太無聊了吧?
而她又太好奇,對這兩個人都萬分好奇。
看書的時候,她就想象過他們的模樣和風華。
燕長青還能等他回京,而朱燦意,若想再見得等到十年後了。
爲此,住一兩晚條件差些的地方,又有什麼關係。
作爲現代人能穿越到一本書裏、來一趟古代,這份奇遇,若只窩在小小的公主府裏,豈不是太虧了?
出來走走,感受下各地的風土人情,體驗一下當地人的生活,這不比什麼都有意思嗎?
再說了,京裏的事情都上了軌道。
周清荷老老實實抄着經書,肖氏老老實實給五個孩子上着《三字經》,這兩人暫時翻不出什麼浪,她就有時間四處走走看看。
好吧,她承認自己羨慕朱燦意,羨慕她能這麼恣意的活着。
時間還早,客棧徹底熱鬧起來。
不少商隊都計算好了腳程,天黑才入住,白天都在趕路。
她讓店小二進來收了熱水,聽着樓下大聲吆喝划拳的熱鬧喧譁,感覺比那京城裏的衣香鬢影更加真實。
木樓並不隔音,她半躺在木牀上,除了看不見畫面,感覺在現場看一出沒頭沒尾的古代連續劇。
其中一桌正在大聲討論着途徑城鎮的一名豆腐西施,還有商隊在說着等開春了要販賣絲綢瓷器去北戎,換皮毛牛羊回來。
聽了許久,並沒有聽見朱燦意和燕長青的聲音。
他們這是去哪裏了?
想着想着,秦瑤光不知不覺間睡去。
客棧裏,也漸漸恢復了安靜,四處都相繼滅了燭火,進入沉睡。
到了半夜,她被渴醒。
“穀雨……”
她習慣性地嘟囔着叫了一聲,才反應過來,這個空氣冷冽的房間並非她住慣了的公主府廂房。
和乾渴鬥爭了一會兒,秦瑤光從牀上半撐起身體,想要去倒杯冷茶來喝。
剛坐好,心頭閃過一抹警兆。
房裏有人!
是誰?
秦瑤光瞬間僵硬了身子,反手悄悄往枕頭下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