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低垂着眼眸的小女人,心底已經開始做起了打算。
先是讓顧鳴禮入股工作室,然後又追到顏江,安排王媽來親自照顧自己的起居,如今又送上價值上億的房子。
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原因而這麼做,她都不能再繼續這樣接受下去了。
眼看兩人都喫得差不多了,陸遲淵看了一眼手錶,道:
“還來得及。”
“什麼還來得及。”
“走,帶你去個地方。”說着,陸遲淵站起了身。
“去什麼地方?我哪兒都不想去,現在飯也吃了,可以送我回顏江了吧?”
然而時夏話音未落,輕微的紙張摩擦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時夏尋着聲音看去,果然就看見了那張時言手寫的借條。
陸遲淵慢條斯理地將借條仔細疊好,然後塞進了錢包夾層,才擡頭看向時夏。
“花不了多少時間,之後我就送你回顏江。”
她這會兒精神很足,又剛吃了一肚子的飯,倒也不着急回去,況且照陸遲淵這個架勢,她只要拒絕保不齊時言那張借條還要被拿出來一回。
想到陸遲淵辦公室裏,時言那厚厚一摞的借條,時夏就覺得頭痛不已。
她回去得好好畫圖賺錢了,等她攢夠一千萬還給他,換回那些借條,她一定要把它們全部撕碎泄憤!
車子駛離南山合院,沿着公路駛入了城區。
晚上九點的顏江路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可晚上九點的南城,夜生活纔剛剛開始。
透過車窗看見外面熟悉的街道,時夏才意識到,自己離開南城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
她突然很想念在南城的生活,想念宋雙雙、小陶、顏若依,還有她的工作室,加班之後經常去喫的小店……
經過小喫街的時候,一股撲鼻的香氣闖入鼻息,那是時夏最愛喫的小喫,南城特有!這一刻她突然有股衝動,想要下車去買上一份,不,兩份!畢竟她還要在顏江待好長一段時間。
但隨着腦海裏浮現的白禮桉、黎曼枝,還有那個恐怖的公鴨嗓,心底的念頭又壓了下來,手不自覺地撫摸上已經頗顯孕態的小腹,她馬上就要做母親了,她必須先確保孩子們的安全。
她小心收好失落的小心情,靠進座椅,下一秒卻發現車子竟朝着停車場開了進去。
“這就是你要帶我來的地方?”
看着陸遲淵停下車子,時夏一邊疑問,一邊伸手要開車門。
“不是。”陸遲淵按住她的手臂,“你在車裏等我。”
說完,轉身就下了車。
雖然公鴨嗓已經被警察抓住,可想到黎曼枝可能對自己存有殺心,還是會感覺到害怕。
好在沒多久陸遲淵就返回了車裏,車門一打開,食物的香氣就撲面而來,時夏才注意到,他的手裏竟然提了好幾樣路邊小喫,此刻正騰騰的冒着熱氣,時夏剛接過小喫,另一隻手裏的奶茶就遞了過來。
“你剛剛下車,是去買這些了?”
她沒記錯的話,陸遲淵可是從來都不碰這些街邊小喫的,更別說什麼奶茶了。
剛結婚那會兒,她恨不能把所有自己喜歡的東西都分享給他,可換來的卻是男人冷冰冰的評價:不健康。
看着手裏剛從男人那裏接過的兩倍加了珍珠的大杯奶茶,時夏覺得魔幻極了。
“嗯。”男人揚了揚眉,然後把視線投向前方,發動起車子,駛離停車場。
十分鐘後,palace大酒店出現在視野,但和以往不同,這次陸遲淵沒有走酒店正門,而是轉了個彎,在對面的公園停車場裏停了下來。
然而陸遲淵把車子停好,卻遲遲沒有下車的意思。
“這是什麼意思?逛公園?”時夏忍不住問道。
“不,看戲。”說着,男人朝着前往揚了揚下巴,示意時夏望前看。
依賴於公園起伏的地形,他們所在的停車場要比公路高出一些,時夏轉過頭才發現,透過擋風玻璃正好能夠看到palace酒店的大門,這會兒大概是有什麼宴會結束了,正陸續有衣着光鮮的賓客從裏面走出,坐上等着他們的豪車離開。
旁邊的男人不熟練的戳開奶茶,送到嘴邊喝了一口,然後身子後仰靠近椅背,還真有一副看戲的樣子。
可……這有什麼好看的?
“看什麼戲?”時夏也拆開自己的奶茶,喝了一口,問。
“剛剛那個像水餃一樣的,給我一個。”男人朝她伸出了手。
“哦,燙面角是嗎?”時夏這纔想起她的小喫,街邊小喫的要點就是,要趁熱喫!
也顧不上問了,趕緊拿起小喫,把陸遲淵要的那份送到他手裏,自己也吃了起來。
要說美味,王媽的手藝在時夏這裏肯定是排第一的,但街邊小喫有它獨特的風味和無法忽視的煙火氣,才一入口,時夏就露出了滿足的表情,就是這個味兒,她想念很久了!
喫到一半的時候,剛剛遞給陸遲淵的餐盒突然被送到了面前,只不過和剛纔相比,裏面的燙面角已經少了一半。
“交換。”
在時夏驚訝的眼神中,陸遲淵換走她剛剛喫的那盒,用商家配送的長牙籤撈起一隻魚丸送到口中,喫完還不忘給出評價。
“沒剛剛那個燙面角好喫。”
時夏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這是什麼魔幻劇情啊,陸遲淵怕不是被什麼人奪舍了吧!
就在這時,男人看見什麼,示意她往酒店的方向看。
“快看,出來了。”
時夏懷着滿腦子的疑問轉過頭,然後一下子就鎖定住了人羣中的重點,那一身香檳色禮服,饒是在別人已經穿上外套的溫度裏,也仍然爲了美觀保持衣着清涼的不正是秦珍珍麼,而被她挽住手臂立在旁邊的男人也是熟悉的面孔——慕青!得益於視角的優越,她甚至能夠看到秦珍珍幸福的笑容和慕青明顯板着的臉孔。
身旁,陸遲淵適時的給出講解。
“今天晚上慕青和秦珍珍在palace舉辦訂婚宴,出於安全的考慮,暫時不能帶你去參加宴會,但考慮到你和慕青也算是舊相識,我覺得應該帶你來見證他的重要時刻。”
時夏:……
這陰陽怪氣酸不溜秋的話一出,時夏總算是弄明白陸遲淵今晚到底是在搞什麼鬼把戲了!
難怪他說帶她來看戲呢,還給她準備了零食和奶茶……
“慕家的公司已經快撐不下去了,他們很着急,婚期就定在年後,所以……”陸遲淵停頓了下,看向時夏,“他並不是一個合適的下家。”
數月前,她在淺海面對秦珍珍莫名其妙潑來的髒水,氣急之下曾說過慕青是個很好的下家,沒想到居然被陸遲淵記到了現在。
她從未想過找什麼下家,她甚至已經在過去的三年裏消耗盡了所有去愛的力氣,只想努力地做好事業,有足夠強大的能力保護好她即將到來的孩子,還有她那個不靠譜但會用生命去保護她的父親。
結合他幾次三番地拿借條做要挾,送錢,送房子……
她很難控制自己不去想,自己在他的眼裏究竟是個怎樣貪財的形象。
然而時夏落下的嘴角,在男人的眼裏又有了另外一番理解。
那日她對慕青的誇讚猶然迴響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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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容貌還是家世都不比他差,大學時他們是金童玉女……
他很少評判什麼人,確切的說,他壓根就不關注,個可在兩人沉默下來的第10秒鐘,他開了口。
“慕氏本就沒什麼根基,慕青接手之後又接連做了幾次錯誤的決斷才把他逼到不得不和秦家聯姻的境地……”
然而他話沒說完,就被時夏開口打斷。
“上流社會本就有用婚姻交換利益的傳統,秦珍珍有陸家這個大靠山能幫他不少,人也不差,又對他死心塌地,挺適合他的。”
陸遲淵挑了挑眉,沒開口,但顯然對時夏這個認清現實的反應很是滿意,然而下一秒,就聽見她接着道。
“就像白禮桉,作爲白家唯一的千金大小姐,也是和你門當戶對的人選。”時夏擡起眼眸,和他直視,“我已經查過了,臍帶血移植的成功率很高,就算移植不成功,我也會配合做骨髓移植。你放心,我一定會履行承諾,幫你救她的。”
陸遲淵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
然而他剛要開口解釋,就被時夏打斷。
“怎麼?是不需要我的骨髓了嗎?”
陸遲淵沉默了,他不能看着白禮桉去死,可把她當妹妹的話他自己都說煩了……
時夏就這麼注視着陸遲淵,他的反應都落在她的眼裏,她微微勾了勾脣角,靠進了椅背。
“我累了,戲看完了的話,送我回顏江吧,我想休息。”
“嗯。”
車子發動起來,很快駛離南城,在上高速前,經過了一番沉思的陸遲淵嘗試着開口。
“阿洵已經失去過一個妹妹,所以我想替他保護好桉桉……”
說完,半天沒聽到迴應,才發現身旁的女人已經靠着座椅睡了過去。
他眉頭皺了又皺,最後還是調整了座椅,讓她睡的更舒服些,然後全神貫注迴路況。
他看不到的這邊,時夏緊閉的雙眼偷偷睜開,她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着什麼,過了一會兒才又重新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