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才三、四個月,正需要孃親,而且他喫不慣乳孃的母乳,只得由蟬衣親自餵養。”王氏臉帶憂色輕聲說道,“等過了週歲,就先抱在我膝下撫養,你放心,我會好好教養他。只是母親擔心以後你的嫡妻會不會……畢竟還沒有大婚之前就有了庶長子確實是我們這種人家的大忌。若是你看中了人,母親和她說,再說了,我們簪纓世族之家最看重嫡子,讓她千萬放心……”
“母親,這事不用您操心,兒子自會安排好。”裴謹蹙眉打斷了王氏的絮叨,俯了俯身說道,“天熱,您好生安歇,兒子先去自己院子了。”
“好,慎之,羅小姐那邊我讓李媽媽照看着,她自個兒只帶着兩個小丫頭,我怕她不夠使,將薔薇、水仙、木香、臘梅四個大丫頭撥去跟着服侍,你看看還有什麼不周全的?”王氏站起身看着裴謹,討他的主意。
她細細想過了,兒子能夠平安回來,已經是老天菩薩保佑了,其他的事她也不管了,只要他高興就好,只是蟬衣那裏……哎,終究是要給她個交代。
裴謹出了主院往自己的竹香園行去。王氏派了白蘇與冬青兩個引着他同去。
臨走時,王氏小聲囑咐了冬青幾句,讓她傳話給周媽媽,好生服侍世子。
推開院門,映入他眼簾的是滿眼的碧綠翠竹,放眼望去,東邊的荷池已是水天一色,亭亭荷葉綠滿堂,映日荷花別樣紅。
“世子。”周媽媽笑容可掬地迎上前來,“快去房裏歇息,老奴已經和蟬衣她們一起將屋子都收拾乾淨了。”
“媽媽辛苦了。”裴謹聽到蟬衣兩個字,眉頭略略皺了皺,他沒想到她居然會住在這裏。
探春院裏,羅青青撫摸着妝臺上的銅鏡,望着自己的容顏出神。
鏡子裏映出一張小巧的瓜子臉,不像京中流行的瓷白膚色,略略有些小麥色,勝在皮膚光滑細膩,一雙眼睛波光流轉,微翹的淺紅薄脣,也算得是容顏秀麗。
她向來對自己的容貌自視頗高,西北那邊她也算是一枝獨秀,前來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只是她纔不願意與那些粗俗的漢子過一輩子。她費盡心機求着他帶自己回上京,可是要嫁給他做嫡妻的。
“小姐,侯府可真氣派啊。”碧玉摸着牀上那又輕又軟的軟香羅的被衾笑眯眯說道。
“真是沒見過世面。”珊瑚笑着點了點她的鼻子說道,“等我們家小姐當上了世子夫人,還有你開眼的時候呢!”
“放肆!這是你們該說的話嗎?”羅青青頓時沉下臉輕斥道。
兩個婢女立即嚇得閉嘴不敢再說話。
“這裏可是侯府,一言一行都需謹慎。我早就告訴過你們,若你們再這般毛毛躁躁的,我可絕不會輕饒。”羅青青脣角揚起一道笑弧,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竹香園的偏房裏,小奶娃乖巧地睡在搖籃裏對着孃親吐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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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兒乖乖,喫飽了快點睡覺覺。”蘇蟬衣拿起面巾子去擦他嘴角吐出的一串泡泡。
安兒以爲這是孃親在和他玩,咯咯笑着,揮舞着小手去抱蟬衣的手指。
“安兒,安兒……”蘇蟬衣輕輕喚道,看着娃娃酷似裴謹的一雙眼睛,心裏有些難過,這麼小的娃娃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無憂無慮地笑着、哭着。
若是沒有他,她本是可以心無旁騖地自動請離,這位世子定是求之不得,可是多了這個喫奶的小娃娃,她又如何狠心丟開手。
“安兒乖乖,孃親一定要和你永遠在一起。”她俯下身子在他粉嫩的臉蛋上貼了貼,心裏盤算着這兩日自己定要靜下心來好好想想辦法,千萬不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計劃。
“蟬衣姐姐,蟬衣姐姐,周媽媽叫你快去主屋,說是世子等着見你。”小丫頭子小鵲兒推開門輕聲叫道。
“我這就過去。”該來的總會來,蘇蟬衣彎腰抱起安兒,擡手攏了攏低垂的髮髻,心裏默默想着,這一面尤其重要。
外頭的太陽正盛,蘇蟬衣用手替安兒擋住直射的太陽光,小小奶娃高興地哼唧起來。
安兒剛出生時,穩婆就將他整個兒包在襁褓中,再用布條捆住手腳,說是這樣孩子才安全。後來月子裏,蘇蟬衣偷偷將布條解開,讓安兒能夠自由地活動。
安兒長得快,又活潑好動,笑起來頰邊有一顆小小酒窩,別提有多可愛了。侯夫人王氏每回抱起他就不肯撒手,說這孩子長得就跟世子小時候一模一樣。
蘇蟬衣害怕她要搶走自己辛辛苦苦懷胎十月艱難產下的娃娃。哪知她卻同意讓她自己帶娃娃,只是千叮嚀萬囑咐要她保證,除了周媽媽,其他的人都不許貼身照顧娃娃,要不然,出了事,她是絕不會手軟的。
蘇蟬衣當然知道侯夫人怕的是什麼,不過她是孩子的生母,她當然會和她一起隱瞞這個祕密。
只是如今世子回來了,還帶着他喜歡的人一起回來。蟬衣估摸着府裏馬上就要辦喜事了,過不了多久,世子夫人就會開枝散葉,爲世子產下嫡子嫡女。那安兒和自己就是妥妥的笑話了。
蘇蟬衣抱着孩子面上平靜無波,心裏早就設想了無數次,按照她瞭解的這位世子冷心冷情的性子,或許他會快刀斬亂麻儘快處理掉這個不該來的孩子以及她這個倒黴催的通房。
畢竟勳貴世家男子大婚前有個把侍妾通房都是常事,女方若是不高興,只要婚前處理乾淨,那都是小事一樁。
但若是有了個庶長子那可就不一樣了,這個孩子就如同打了女方的臉,女方會覺得受到了羞辱,家世好的貴女是萬萬不肯嫁的。如今世子親自領回了有着救命之恩的心儀女子,又怎會讓她受氣?
不過幾分鐘的路程,蘇蟬衣心頭已是百轉千回,不過最後她決定了,既然這位高貴的世子向來討厭蠢笨又貪婪的女孩子,那自己不如就做這樣一位女子吧,至少日後她若是不在了,那人也會鬆一口氣。
裴謹看着女子的身影從隔窗晃過,還是穿着素白的衣裙。他微垂下眼簾,看着腰間的雙魚玉佩,思緒有些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