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明亮天燈所傳來的,是受刑人的痛苦慘叫聲。
燕長青看了秦瑤光一眼,解釋說:“我們兵力有限,不能讓吐蕃人摸清虛實。唯有此等酷刑,方可扼殺他們窺探反抗之心。”
如此殘酷的一面,他有些擔心她的想法。
怕她畏懼自己。
“我明白,你做得沒錯。”
秦瑤光望着他,嫣然一笑:“對待敵人,要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對自己人,纔要像春風般溫暖。”
她借用了心中英雄所說過的一句話,說出口後,秦瑤光才驚覺,她在現代社會的經歷,對她的烙印竟然如此之深。
深到可以脫口而出。
燕長青微怔,五官線條頓時變得柔和,內心舒坦。
有這樣一位深明大義心意相通的夫人,他夫復何求?
重回城主府,血跡已經基本被打掃乾淨,雕樑畫棟的鳳棲樓已被燒成白地、僅剩一片仍冒着熱氣的火場。
剩下的吐蕃貴族和奴隸都不多,顯得有些空曠。
兩人便分頭做事。
執行了天燈之刑的人上前請功,燕長青讓他負責其餘人的伙食起居,立下若少一人,所有人連坐的規矩。
在大景徹底接管這片土地之前,這些人不得離開城主府半步。
控制住他們,就能控制他們背後的勢力。
此外,軍師立刻起草公告:
內容大致是大景長公主心懷故土,聽聞居延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不惜以身涉險,最終和安樂郡王共同攜手,斬殺帕巴拉於馬下,將刺殺者施以點天燈之極刑。
此後,這片土地重歸大景懷抱。
土地上的每一名百姓,無論是吐蕃人、漢人,亦或是異鄉人外邦人,都將獲得大景的庇護。
即日起,廢除吐蕃法律,施行大景之法。
讓“初夜權”、“點天燈”等等民怨沸騰的不合理規矩,成爲過去。
落款時,軍師找到秦瑤光,請求她的簽名。
這則公告將以她和燕長青的名義,聯名發佈。
秦瑤光仔細看完,立刻明白了燕長青的心意。
他是在替她正名。
畢竟,帕巴拉要迎娶大景長公主一事,鬧得沸沸揚揚。
哪怕此地遠離大景中央政權,但她的身份不同,當初又是以冊封索吉埠的名義出使,她的一舉一動,都具有不一樣的政治含義。
不能讓她染上污點。
否則,不僅是影響她的個人清譽,還會直接影響皇家的聲望。
其中的艱難,都會被抹殺。
秦瑤光心頭感動,沒有推辭,只補充了一點:“居延城的百姓,和這個月內前來投靠歸順大景之人,減免三年稅賦,過時不候。”
任何促銷活動都有個期限,促使人們將購買衝動轉化爲實際行動。
放在內政上,這個道理也大差不差。
既然居延城已屬於大景,與其提防吐蕃來襲,不如給出足夠的利益,讓對方內部分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任何地方,都有內部爭鬥。
哪怕是貴族之間,也有既得利益者、被欺壓想要變革者。
燕長青打破了舊有壟斷勢力,她再提供一個重新洗牌的機會,有想法的人,自然會抓住這個機會。
如此一來,只要有少數人動心,並付予行動,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跟隨。
羊羣效應。
更何況,這是實打實的好處,就會有人爭先恐後,生怕別人都得了好處,唯獨落下自己。
“長公主高見!”
軍師眼睛亮了,連連稱好。
與其付出血的代價去硬碰硬的戰鬥,不如兵不血刃的分化。
而這件事,只有長公主能做。
她是朝廷派出的欽差使臣,持有皇帝聖旨,具有處理重大事務的權力。
收復居延城,是所有人預料之外的行動,她有權作出決策。
三年稅賦,對當地百姓來說,是百年難遇的仁政,哪怕是在被大景統治期間,也不會有這樣的好事。
但對大景而言,這片土地被吐蕃侵佔,原本在稅賦上的收入爲零。
本就一無所有,自然就無所謂失去。
收復後,三年之後還有收入。
軍師離開後,蘇白來稟此戰產生的傷亡,青柏來報軍功統計。
燕長青所帶來的全是優秀的戰士,幕僚團隊僅僅來了幾人,秦瑤光便接手後勤撫卹和軍功等事務。
至於收拾出一個可供兩人安歇的宅院等等,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們再怎麼掛心京城,擔心汝陽王謀反,此時此刻也無濟於事。
機緣巧合之下才收復的居延城,絕不可能拱手還給吐蕃。心裏再着急,也只能按下情緒,專心處理眼前事。
幾個孩子,也得到巨大成長。
軍中,趙鈺川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燕家大哥,眼睛發亮地跟在他身後轉,心甘情願替他打雜。
在歷練中,燕守拙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對趙鈺川的出現很不習慣。
直到燕時晏告訴他趙鈺川的心思,燕守拙立刻把所有一切都當做對妹夫的考驗。
而趙鈺川,也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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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成爲燕吉音及笄後的第一夫婿人選,他也是拼了。
而內政方面,秦瑤光有燕元安和燕時晏兩人作爲助手,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
接下來幾日,血色婚禮已成爲過去,居延城的百姓們重新走上街頭,看着城頭上象徵着大景的旗幟,有恍如隔世之感。
有年紀大的漢人當即跪地,痛哭起來。
他們從未想過,竟然還能有重歸大景的一日。
這些人被燕元安組織起來,成爲對其他百姓宣講大景仁政的最好人選。
玉門關守將回信已抵達,立刻派兵前來。
和他一同前來的,還有大景治理地方的官員,和已經抵達玉門關的東林等人。
征服,並不只是用武力打下來土地城池。
接下來如何治理,纔是能否讓民心歸順的重中之重。
對這一點,在北戎邊關征戰經營多年的燕長青,有着長足的經驗。
在大部隊未抵達之前,燕長青就用居延城原本就有的行政體系,改用大景法律,來進行治理。
首惡當誅,底層官吏卻可視情形使用。
一來穩定人心,二來的確缺乏人手。
忙忙碌碌的白日,兩人只有喫飯的時間才能聚在一起,說上幾句話。
夜深人靜之時,方能互訴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