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過,可沈意歡的房間裏,依舊燭火搖曳。
睡夢中的她,眉頭緊緊皺成一團,可見也是因爲太后的身子,愁的睡不安穩。
蘭葉看着小姐的眉頭,輕輕替她撫平了後,又伸出手幫她按摩水腫的雙腿與酸困的後腰。
都這個時候了,王爺還沒有讓人回來送信兒,太后那裏,怕是不太好啊!
一想到這個,蘭葉心裏也難受的厲害。
太后娘娘,可比宋家那位對小姐好上千倍萬倍。
這麼好的人,希望上天保佑她能好起來吧!
夜幕如一塊沉重的黑幕,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心上,叫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慈寧宮,此刻瀰漫着令人窒息的氣氛。
太后的寢宮裏,陳不留與諸位太醫神色凝重地守了太后一夜。
他雙眼緊緊盯着太后,絲毫不敢懈怠,時不時地伸手爲太后把脈。
外間,蕭暮宸與皇上並肩坐在慈寧宮的椅子上。
他們挺直了脊背,一夜未閤眼,就這樣陪着太后熬過了漫長的一夜。
二人眼底青色加重,身上的袍子皺巴巴的,與往日一絲不苟的模樣,差了太多。
破曉時分,黑夜逐漸散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陽光艱難地穿透雲層,灑在慈寧宮的窗櫺上。
陳不留無數次給太后把脈後,終於聽到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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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只見太后娘娘的眼皮動了動,手指也微微蜷縮了下。
在之後,便是眼皮輕輕擡起,眼底還帶着一絲不明所以的疑惑。
看到太后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陳不留提着的一口氣才泄了下來,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太后娘娘,您命挺大,可算是挺過來了。”
陳不留輕聲說道,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那是緊張過後的放鬆。
蕭暮宸和皇上聽到裏頭的動靜,兩人神色一緊,立刻站起身來,快步走到太后的牀邊。
皇上一臉擔憂地看着牀上的太后,眼中含淚,緊緊地握住太后的手,輕聲問道:“母后,您感覺如何?”
太后臉色蒼白如紙,眼睛微微眯着,眼中的疲憊清晰可見,但她還是努力擠出了一個微笑,聲音輕而啞,“哀家沒事了,讓你們擔心了。”
蕭暮宸站在一旁,看着太后虛弱的樣子,心中不由得一痛。
他之前的十年,是在北臨度過的,哪怕回京,也待不了許久便又離開。
這幾年,同樣也是在京城打個轉兒,沒有好好陪過她。
從娶了意意,有了一雙兒女,又即將再爲人父時,他心疼對母后,便只有愧疚。
當初意氣用事,害母后擔心他多年。
如今有機會在母后跟前盡孝,卻發現母后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直到母后倒下的這一刻,他終於體會到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
“母后,醒了就沒事了,你好好養身子,旁的事情,便不要再操心了!”
母后這次病倒,也是擔心皇兄與皇后,如今李氏雖然被禁足,可是以皇兄對她的情意。
她怕是遲早要被放出來的。
想到母后被李氏氣得這般,蕭暮宸對皇上也沒了好臉色。
皇上一顆心提了一晚上,如今見後後醒來,終於鬆了一口氣。
“陳大夫,太后的身子,往後就交給你了!你有什麼需要的,只管讓人去太醫院開口。”
陳不留眸子閃了閃,拱手應了聲是。
“是,皇上!”
交給他又能怎麼樣呢?
太后的舊疾犯了,再加上這些年她一直硬撐着,這次就算救過來,怕是也沒多少日子了!
但這話,陳不留自然是不敢對皇上說的。
太后轉醒,整個慈寧宮上下,氣氛立刻活躍了起來。
英娥與佩容帶着宮女們伺候太后用一些好消化的流食,又端了陳不留開的湯藥餵了,伺候她睡下。
皇上抓着太后的手,低聲叮囑道:
“母后,您好好休息,兒子下朝了再來看您!
“黃埔忙吧,母后沒事,就是年紀大了而已!”
太后說話有些氣短,微喘着說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好,小九,好好陪着母后。”
皇上轉頭看着蕭暮宸,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閃過一抹厲色。
蕭暮宸對上他的眼睛,脣角勾了勾,帶着譏諷應了一聲,
“好!”
皇上抿了抿嘴,也不計較他的態度。
又叮囑宮人仔細照顧太后娘娘,便揹着手出去了。
屋裏,太后眼神慈愛的盯着蕭暮宸,聲音小小的,“宸兒,母后 以後,怕是再不能護着你許久了!
沈氏是個好女人,你以後遇到年輕的,面嫩的,無論多驚豔的女子,都莫要傷了她的心。
母后最後的心願,只想你們夫妻和和美美的,讓孩子們也快快樂樂的長大。”
“母后,您別說這話,您不會有事的。”
蕭暮宸的手回握着太后的手,努力壓抑着眼眶裏的淚意,安慰她。
太后搖搖頭,眼底閃過不以爲然,“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而已,況且,母后的心願,都已經實現了!”
太后絮絮叨叨的說着,
“你呀,其實想想,你比你皇兄幸運!
你皇兄少年時與皇后情投意合,可殊不知,其實只是他一頭熱。
皇后不過是李家送進宮的吉祥物,可憐你皇兄,卻越陷越深。
母后之前以爲,母后不擔心他,畢竟,還有旁的人心裏惦記他。
可如今看着他垂垂老矣的樣子,母后又心疼起你皇兄來了,哎,人到底是老了!”
太后看着皇上離開的方向,眼底有不捨,有擔憂,更有心疼!
慈寧宮外的皇上,仰頭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陽,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是想要留皇后一命的。
少時,他曾答應過她,等以後有機會,他們說不定可以做一對尋常夫妻。
所以,他一開始就立了太子!
一開始就表明了皇后的中宮地位,後宮的妃子,怎麼也不可越過皇后去。
可,這麼多年過去,他恍惚發現,她不是那個他日夜想念的,忍不住翻牆去看她的少女。
她,根本就是李家培養起來的傀儡。
她沒心沒肺,根本沒將他這個丈夫放在眼裏。
指使廢太子妃常氏給母后下毒,如今又想讓母后身死而刺激他。
皇后,呵呵!
“皇上,您這是……”
李德全聽到他笑出聲來,走的路也不是要去上朝的路線。
便有些擔心的問了他一句。
皇上閉了閉眼,復又睜開時,眼底帶着決絕與堅定。
“去長樂宮,告訴皇后,謀殺太后是死罪,朕念在這麼多年夫妻的份兒上,賜鴆酒……”
皇上說到這裏,頓了下後,又道:“白綾鴆酒二選一,便允她全屍吧!”
李德全聽到這話,膽戰心驚的跪在地上,看皇上臉色沉沉,是少有的認真後,回:“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