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爲是偷看,不料對方猛地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短暫地對視了一瞬。
千戶扯起嘴角好像笑了一下,但這個笑,怎麼這麼滲得慌。
巴特爾心頭一震,忙避開視線。
難道,自己被發現了?
又看見千戶擺了擺手,示意跟他走,沒有別的警戒動作,他的一顆心才放回肚子裏。
大不了先跟他走,到了僻靜的地方將人殺了,再去尋長公主。
心裏拿定主意,巴特爾抱着肚子彎着腰,跟在那名身材高大的千戶身後,往外走去。
一路上,無人阻擋。
他心裏暗暗高興。
多虧了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千戶,給他省了許多麻煩。
要不然,恐怕他連戲樓的後臺都出不來呢。
千戶走得很快,絲毫沒有要等他的意思。
偏偏就在他想開溜的時候,對方會微微側身,冷冷地瞥來一眼。
巴特爾熄了心思,老老實實跟在千戶身後,右手往靴筒裏一探,摸出一柄淬過毒的牛角匕首提在手裏,用袖子遮住。
路,越走越僻靜。
漸漸的,四下無人。
巴特爾站直身體,兩眼死死地盯着前面的人。
在他眼裏,對方毫不設防的背影全是破綻,可一擊必殺。
他太過專注,專注得忘記了,那名千戶出現得如此蹊蹺,除了這身千戶的裝束和別在腰間的令牌,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他的身份。
是時候了!
巴特爾的雙眼危險地眯起,利刃出鞘,連一聲風聲也沒有帶起,無聲無息的往千戶後頸扎去。
殺人效率最大化,是他專精的技藝。
這一下若是扎得實了,無論對方有多麼高強的武藝,都只會是死亡的結局,不會有意外。
巴特爾沒有想過會有意外。
如果這都殺不死,他的骨灰早就被風吹散了。
“咯噔——”
手上的力道落空,他踉蹌着往前竄了一下,失去平衡。
握着匕首的右手被一股大力鉗住,緊接着是骨頭被粉碎的劇痛。
一寸一寸,被碾碎。
手中的匕首再也握不住,“叮噹”一聲掉落在地。
好痛!
巴特爾用盡全部自制力,纔沒有哀嚎出聲。
他還記得,這是在城主府裏,不能引起士兵的注意。
巴特爾擡眼,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
“你是誰?”
他驚恐發問:“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千戶眼神嘲弄,嘲笑他的自不量力,竟然還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聽不懂巴特爾的話,但大致能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不過,這都不重要。
“咔嚓”一聲脆響,是巴特爾膝蓋被踢碎的聲音。
他右腳的腳尖處,伸出一截明晃晃的刀尖,尚未來得及刺出。
經驗豐富的刺客,怎會只有一個武器。
奈何,他的經驗在這名千戶面前,什麼都不是。
這一下,巴特爾再也忍不住,悶哼出聲。
男人收繳了他的武器,用雙手捏住他的後頸,好似拎小雞仔一樣,把他拖入旁邊的雜物房。
城主府大婚,這種奴隸纔會使用的地方,一個人都沒有。
手腕、膝蓋,兩個關節被徹底粉碎,失去力量,巴特爾終於感到恐懼。
“別!”
他往後退去,哀求道:“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
“你要錢嗎?我有很多很多錢,只要你放過我,都是你的。”
聽着他嘴裏不斷嘰裏咕嚕,千戶只覺得好笑。
原來,冷酷無情的沙匪,也有嚇得快要尿褲子的時候。
男人垂眸,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一腳踏在他心口,把他死死地摁在地上,也摁滅了他所有反抗的心思。
“你看看,我是誰?”
一口純正的漢話。
在巴特爾驚恐的目光裏,他緩緩摘下頭盔,理了理頭髮。
“你,燕……”
巴特爾嚥下後面的字,立即把嘴巴閉得比蚌還緊。
理論上,他就不該認得他。
“怎麼?”
燕長青加重了腳上的力道,碾得他直翻白眼,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巴特爾用完好的左手試圖去掰放在心口的腳,然而,不過是徒勞無功罷了。
燕長青蹲下身體,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兩眼緊緊地盯住他,氣勢迫人。
“巴特爾,別裝傻了。”
他慢條斯理道:“我知道你認出了我,也能聽懂我的話,你要是老老實實都說了,或許我還能考慮,放你一條狗命。”
見避無可避,巴特爾喘了口氣,慘笑了一下用漢話說:“大將軍,落到你手裏,我什麼都說。”
如果換了旁人,或許他還有機會。
但眼前的人,是燕長青。
傳言中智計無雙、武功天下第一。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早就知道燕長青趕來河西,營救長公主。
卻沒料到,對方以堂堂郡王之尊、坐擁天下軍隊聲望,竟然會以身犯險,出現在這區區居延城。
“說。”
燕長青言簡意賅。
“我接了個能掙大錢的任務,刺殺長公主。”
巴特爾以爲,他連此行目的都如實告知,對方就會放過他。
沒想到,燕長青只是挑了挑眉:“還有呢?”
“我……”
巴特爾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咚”的一聲悶響,他的左腿脛骨被燕長青踢斷。
劇烈的疼痛來襲,他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雪白,冷汗浸透衣衫,痛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燕長青的眼裏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冷漠到了極點。
他看着巴特爾,就像看着一個死人。
“我說,我說!”
巴特爾再顧不上其他,先保住性命再說,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他所知的全部倒了出來。
“大將軍,真的不關我的事,是你們汝陽王僱了我,要長公主的性命。”
燕長青點點頭:“繼續。”
“幾年前你出現在西域,跟你一起的人是誰,你又是受僱於何人?”
哪怕劇痛難忍,巴特爾也震驚到無以復加,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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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口,他才驚覺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眼下,他就是那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哪有質疑的權力。
一刻鐘後,巴特爾把所知的全部和盤托出。
其間因爲過度疼痛,他有好幾次都差點暈過去,硬生生撐着,就怕燕長青會違反承諾。
“行了。”
燕長青松開踩住他的右腳。
巴特爾眼中露出喜色:“大將軍,可以放過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