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了目光,
“當然看到了,在比賽結果公佈的當天,一邊是你獲得大賽冠軍的新聞,一邊是你被拘留的新聞,多麼戲劇化。”
盛安然失笑,
“如果得冠軍的代價這麼大,我就讓給你了。”
說着她起身,朝着身旁的看守員微微頷首,
“我們回去吧,下午還有課呢。”
那看守員聽着趕忙戴上了手中的帽子,跟着起身點了點頭,
“好。”
兩人的腳步一前一後邁了出去,盛安然的身體掠過郭超身邊,髮梢上淡淡的香味闖進了他的鼻腔。
看着她逐漸走遠的背影,郭超心底微恙的感覺慢慢得到緩解,收回目光的同時朝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剛剛走出了急症大樓,一旁看守員突然抓住了盛安然的手臂,一張青春活力的臉上露出些許狡黠,
“怎麼了?”
雖然猜不出具體,但也看得出來她一定是打着什麼主意,盛安然十分耐心地看着她,看着她指了指一旁的門診樓,
“我想去抓點藥,我們稍微晚一點回去行不行?”
盛安然不禁被她的大條神經給雷到,
“你就不怕我趁機逃走?”
那女孩卻一臉自信地搖搖頭,
“我在律師會面室裏待過一段時間,你的律師要給你申請保外候審你都不要,又怎麼會自己逃走呢——”
說着已經不再是商量,拉着她的手臂就朝着門診室的大樓走去。
盛安然不知道她要抓的是什麼藥,但看着應該是經常喫的,所以喫完了直接憑着醫生開的藥單來拿藥就行。
醫院取藥處的人並不多,零零散散排着三五人的隊伍,相互認識的大爺大媽之間嘰嘰喳喳討論着什麼,身後懸着一臺電視機,正在放着某化妝品的廣告。
“新聞沒有了嗎?”
一旁的鐵皮座椅上,一位上了年紀的大爺仰着脖子眯着眼睛,一臉期待地注視着電視機的屏幕,身旁的大媽聽了湊上去迎合一句,
“還有嘞,現在是廣告——”
“把咱們就再等等——”
之後兩人就都不再說話了,盛安然朝着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看,就看到兩人倚在一起,十分默契地擡頭眯眼睛,看起來莫名有幾分溫馨。
等看守員取完了藥,身後最後一句廣告語適時結束,耳邊響起一陣新聞預告的音樂,伴隨着身邊看守員那一句歡快的“走吧”,一起落入了盛安然的耳中。
原本朝着大門方向邁出去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耳邊持續迴盪着電視機裏新聞播報的聲音。
原本平靜的心底一瞬間沸騰起來,各種糾結的情緒促使她久久邁不開步子。
“怎麼了?”
看守員察覺出異常,左右張望了一番,慢慢的也被新聞的聲音吸引了。
轉過頭去,畫面上是一個穿着病號服的女人,她正坐在病牀上,臉色蒼白,臉頰瘦削,兩隻眼睛凹陷下去,眼下是兩片明顯的黑眼圈。
女人正對着鏡頭,她的身前攤開了一堆文件,這時候正拿起了其中的一份,解開了文件的袋子,
“這是那羣病人的個人信息,包括了他們的住院治療病例,這些證據可以表明那些人在進青檬之前就已經得了白血病,是有人故意想要陷害青檬才找了那些人——”
看守員不覺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電視屏幕,眼神疑惑,同時向盛安然投去探究的目光,
“這個新聞裏說的盛經理是不是——”
盛安然沒有給予迴應,但她臉上的表情像是被冰封了一樣沉寂,畫面繼續推進,電視裏的女人又拿起了一份新的文件,
“接下來我要說的也是最重要的,能夠證明盛經理沒有殺人的證據——”
說着她將面前的資料攤開在鏡頭面前,那是一份打印出來的短信聊天截圖,截圖上清晰地顯示了聊天的時間和內容。
“你還要我做什麼?”
“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找個機會替我解決了盛安然,我不要她死,要她殘廢或毀容,總之要必死更殘忍;第二,你去死,死在盛安然手裏。”
消息的回覆隔了一段時間,內容是:“我選第二個。”
盯着畫面上的內容,尤其是那句“我選第二個”,盛安然覺得目光有些刺痛,一種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情緒自心底慢慢升起。
藍菁菁收了手裏的圖,臉上漫起蒼白的笑意,針對記者對圖片可能是後期造假的質疑,她緩緩加深了嘴角上揚的弧度,
“我那裏有我哥留下來的電話卡,裏面保存了原始信息,我問過律師了,那些可以作爲直接證據。”
說着,她將目光緩緩轉向記者,言語犀利內心卻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自心底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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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是真的我纔不得不說,我怎麼會製造假證據來污衊我哥呢?”
最後,她拿出了一封信,是石鳴強留給她的絕筆信,本來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祕密,但她最終還是選擇要將一切公之於衆。
信裏大致交代了事情的所有經過,從他與高雅雯合作陷害青檬起,中間樁樁件件的事情都有涉及,每提及一處還會告訴她相關的證據是哪些。
藍菁菁將信讀完了,強撐的意志也開始徘徊在崩潰的邊緣,她將頭埋在了信封裏,含糊不清地說着:“他都是爲了我,做這一切都是爲了我。”
這一點沒有人可以辯駁,在死之前他還在爲她考慮,留下這封信和這些證據的目的也不是爲了像今天這樣將自己的罪行公諸於世,僅僅只是希望如果今後有什麼變故,她可以掌握一些能夠威脅高雅雯的證據。
只是他沒估算清楚這些消息全部坦白之後,對藍菁菁的打擊會有多大,即便他在信裏再三囑咐她好好活下去,她還是全然喪失了生活的希望。
“我想對盛經理說一句抱歉,雖然不是我本意,但說來一切的傷害都是因我而起,我萬分的愧疚,不知道該通過什麼樣的方式去彌補,我私下找了您的律師,想來想去,只有對外公開了一切證據,才能證明您的清白。”
話音落,那張蒼白的臉上緩緩透出幾許真摯的笑意,那是發自內心的平和坦然,積壓在心底許久的不安和虧欠在這一刻終於得到釋放。
隔着電視屏幕,盛安然的臉上慢慢浮現出同樣的笑意。
雖然每天刻意保持着冷靜和理智,但隨着公審日子的推進,她還是不可控制地開始失眠和焦慮,原本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未料想事情會以這樣一種出其不意的方式得到解決。
第二天下午,盛安然案子的公審被取消,她也被直接釋放。
從看守所出來,大片的霞光映照着路面,她像是從霞光中走來,攏了攏身上的大衣,擡頭看到鬱南城站在車前。
那畫面將一輩子印刻在她的腦海中。
鬱南城站在那裏,像一尊石化的雕像,眼底藏不住的款款深情隔着喧囂的街道分毫不落地落在她身上。
像一個稀鬆平常的下午,丈夫接下班的妻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