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神地看着何景琛,第一次在何景琛的面前,對眼底的情緒毫不掩飾。
“何景琛,你就是知道,我不會看着你死,所以你才一次次利用這點來折磨我的對不對?”
看着她的雙眼一點點紅了。
他慌了,下意識拉住了她的手,慌忙解釋,“我沒有,我不是…我沒有想折磨你…”
她沒推開何景琛的手,渾身沒了一點力氣。
“那你到底是在幹什麼呢?何景琛,我是人,我會累。”
她好想質問他,知不知道,救他,究竟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可她說不出口,更不能說。
“我….對不起…”
他顫動着脣角,越發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生怕說錯了話又惹怒了她。
她突然就吸了吸鼻子,眸底蘊着霧氣擡頭看向他,“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的話,那…就不要再愛我了好不好?”
他的世界彷彿定格在這一刻。
眼底都是壞掉的零零碎碎。
讓他如鯁在喉的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低頭軟了態度。
竟然是要他不要再愛她。
月光明明是如此溫柔的。
他卻覺得異常刺目。
大腦漸漸地開始一片空白。
砰的一聲後。
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暈倒在了陶軟面前。
她茫然的看着地上的何景琛,藏在眼裏的液體,簌簌而下。
她想走的,可何景琛這副模樣,她又怎麼能放下心走?
…..
與何家的家庭醫生討論後,她決定暫時給何景琛使用鎮定劑配合安眠藥。
長久失眠的人,情緒本就會有焦慮的風險。
何況,何景琛有躁鬱症。
無論如何,先讓他安睡兩晚,一切的事,等兩天後再說。
屬於她的報應來的總是很快。
也許現在這渾身快抖到站不穩的狼狽模樣,就是汪老所說的,病根。
她確實想到會留下什麼隱疾,卻沒想過會是這樣明顯的軀體化症狀。
並不疼,卻可以讓她剛拿到手中的這杯水也如數抖灑在了地上。
且,全身發抖的症狀,發作的時間,沒有規律,她想防備,也無從着手。
大約半小時,她就那樣站在原地,嘲諷的看着鏡中全身發抖的自己。
狼狽,可憐,又可笑。
一陣叩門聲,文仲的聲音響起,“陶小姐,可以出來喫晚飯了。”
她只回了個嗯字,文仲卻聽出了不對勁,“陶小姐,你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她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和自己作對,她想鎮定的要語氣不顫抖的說話,可一開口,卻不受控制。
“不餓…..沒事…..你….們喫…”
門外的文仲眉間擰到了一起,聯想到那天陶軟給何景琛施診的時候,顫抖的身體,忽然就有些不放心,“陶小姐,我叫醫生來吧?我…”
“不….需….要…..”
門鎖突然響了。
她想挪動腳步鎖緊門,心急之下,忘記渾身還在發抖,整個人絆倒在了地上。
文仲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她正躺在地上發抖。
意識到她拒絕出去喫飯的原因可能是什麼,文仲忙把門鎖緊後,才大步跑到了她身邊,從地上扶起了她,“陶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她抖得厲害,連臉上的表情也被抖的渙散,“不要告訴任何人…沒什麼…一會就好了…”
既然已經被文仲看到了,這個時候再責怪已經沒什麼用了。
“陶小姐,我去喊醫生…!”
文仲看的心裏很酸,此刻的陶軟看起來,很需要被幫助。
就在文仲起身要走的時候,她緊緊拉住了文仲的胳膊,“敢說的話….我會讓你這隻胳膊也廢掉….”
文仲頓了頓,看向她的目光變得複雜。
而陶軟似乎在乘勝追擊一樣,顫着聲繼續道,“當時…很疼吧..殘疾人,是不是很不方便…..?”
文仲臉色肉眼可見的冷了幾分,沉默了幾秒後,還是扶起了她,小心地扶着她坐到了牀邊,而後意味深長地看着她道,“當時我確實有錯再先,陶小姐對我母親有救命之恩,我沒了只胳臂,無怨無悔,陶小姐,你不是壞人,可你知道嗎?剛剛我聽着你那些爲了逼我走而刻意說的狠話,心裏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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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漠的看着文仲,“你心裏不舒服,和我有關係嗎….?”
文仲看着她,“陶小姐,我只是在說我的感受,我不愛你,所以我可以客觀的分析,但是,何總他愛你,你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所以,以後,能不能不要說着這些違心的狠話?”
“你知道的,你一句話,就可以判他死刑。”
“他縱使有天大的錯,可你不應該以愛的名義置他於死地。”
…..
有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儘管身體的抖動早已停歇,她也沒有出過這道門。
文仲的話在她心裏迴盪,揮之不去。
但又像想到了些什麼慰籍般,會心的笑了笑。
何景琛能有文仲這個如下屬如知己的人陪在身側,她也算安心一點。
至少,文仲是真的在爲何景琛着想。
…
一小時後,洗手檯的水流聲終於停下。
她面色蒼白的扶着牆壁,擦乾淨了嘴角的血跡。
終於,吐完了。
其實生病以來,她最怕的不是蝕骨的疼意,而是嘔吐。
這種感覺,像是把身子一次次掏空,太過難捱。
躺在牀上閉上雙眼強迫着自己恢復體能。
還不能倒下啊。
還有那麼多的事沒有完成。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要半夜十二點了。
該去看看何景琛了,他這個時間是情緒最不穩定的。
拉開了門,她站在原地,忽然擡頭看向三樓走廊的圍欄,那裏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被封成玉石面,沒有一點縫隙,看起來與整棟別墅的裝修格格不入。
她眼簾垂了垂,她知道,這一定是何景琛做的,當時,她爲了陷害林婉婉,掛在圍欄上上的一幕幕,浮現眼前。
何景琛焦急的面容,猩紅的雙眼,依然那樣清晰。
可她內心更多的感受不是愛,而是厭惡,是恐懼,和憎恨。
那段時光,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呼了一口氣後,她挪開了目光,走向了醫療室。
廖廖月光,有些慘白的照射在躺在牀上的男人身上,聽到腳步聲,男人緊皺的眉間終於一點點舒展開來。
他睜開眼睛,看到她平靜地坐在了他身邊的椅子上。
他忽然就想問,如果他一輩子都這樣病着,她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