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辦公室空間很大,大到電話裏的聲音連汪澈也聽的一清二楚。
看着她那張原本帶着笑意的臉笑容一瞬間消失,看着她不開口追問卻緊緊皺在一起的眉間。
汪澈忍着心疼,強扯出一抹笑意,輕輕拿下了她還僵在耳邊的手,溫聲道,“小軟,去吧,醫生職責,救死扶傷是本能。”
她神色複雜地看着汪澈,今天,她本是想說,以後會多陪陪他的。
“哥,何景琛得了躁鬱症。”
要是在以前她不會解釋的,可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多言。
汪澈頓了頓,僵直着身影,假裝掏出了手機接電話,“嗯,好,我這就下去。”
而後抱歉的看着陶軟,“小軟,我可能沒辦法送你去,病人出了點問題,我要馬上去處理。”
未等她做出反應,汪澈揉了揉她的頭髮,拿過一旁的大衣結實的披在了她身上,轉身走了。
…..
這一路疾馳,燈火闌珊,西城的夜生活剛剛開始,路上的年輕男女並不算少,她開着汪澈給她準備好的車,披着汪澈的外套,腦海中各種情緒在心頭輾轉。
經過一個轉彎的路口後,她猛地掉頭。
她突然就想起,曾在那麼多那麼多何景琛帶給她無助恐懼的時刻,像救贖一樣出現的身影都是汪澈。
何景琛,有親人,有林婉婉,有文仲,而汪澈,這世上,有的只剩下她。
電話再次響起的時候,她按了關機。
如果這次她沒有去,何景琛就真的活不下來了的話,那以後呢?
是該都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她不可能一直存在的。
更不可能因爲他的病去一次次傷害汪澈。
心裏的這桿秤,什麼時候更傾向於汪澈,連她自己也覺得驚訝。
回去的時候,她沒有告訴汪澈。
她以爲汪澈應該去忙的,卻在還沒來得及推開他辦公室大門的時候,聽到了男人極其隱忍的哭聲。
透過縫隙,她看到汪澈揹着身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是那樣落寞,她的呼吸滯了滯,無法想象,那麼多次丟下汪澈的時候,他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沒有一句責怪,沒有一句質問。
十年如一日的溫柔。
她瞬間就釋懷了,伸手推開了門。
聽到門響,汪澈有些慌亂地擦了擦眼角,“誰…..”
當轉過身的那一秒他整個人傻在了原地。
她未多言,只是淺淺的笑了笑,柔聲道,“哥,我餓了,能給我熬粥嗎?”
“怎麼…回來了?”
他仍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動也不敢動。
她自然的坐下了身,“哥,我陪你去做手術吧?病人的病例呢?我看…”
未等她的話說完,汪澈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突然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冷聲道,“不要接。”
汪澈的目光除了心疼,更是比剛纔要多了些溫柔,“小軟,我很高興這一次你選擇了我,可是如果你今天真的強迫自己沒有去,何景琛真的就出了什麼意外,你也一定會因此更痛苦的,對不對?”
她大步朝着汪澈走,而汪澈也溫柔的看着她接通了電話。
只要她的心開始向着他就好,哪怕是一點點,他怎麼捨得讓她這麼爲難?
“求求你了,汪澈,讓陶小姐來吧!真的是救命!真的是!她不來,何總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她還未走近的腳步頓住,那些話一字字地鑽進了她的耳裏。
“好,她會去,你們先穩定住何景琛的情緒。”
她不解的看着汪澈,不明白爲什麼他要這樣做,明明她已經做出選擇了,爲什麼又要推開她?
像是看懂了她眼神中的疑問,汪澈聲線突然從未有過的冷,“小軟,我不想你是因爲愧疚留在我身邊,我想要的是,你愛我。”
“可你愛我嗎?”
“哪怕一點點?有嗎?”
…..
這個問題,直到車開到何家大門外,她也沒辦法給出汪澈想聽的答案。
只是,她氣憤地摔門出了醫院那秒,就已經明白了汪澈爲什麼會突然刻意問她這個兩人之間一直禁忌的話題。
是…怕她爲難,所以有意而爲的逼走了她。
點了根菸,她靠在車椅上,身心俱累。
情緒太過壓抑,車外的暗潮洶涌她全然一點也沒有注意到。
開了車門,她剛剛走了一步,頭就被悶棍猛地砸了一下。
她喫疼的想轉過身,還未等她做出反應,林祀突然衝了出來,一棍子結實地懟在了她的胃部。
一切發生的太快,她來不及思考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劇烈的疼痛下,她單手扶着胃部,接連吐了好幾大口血。
“陶軟!是你害的我女兒壞了名聲!現在我就要跟你討回利息…!”
林祀怒不可遏的盯着她看,偷聽到文仲打電話的那秒,他就安排了人守在何家的門外。
黑夜裏,紅的詭異的手指,像是要燃起火光般越發濃烈,巨疼之下,她的大腦也有些混沌。
“給我往廢了打這個不知廉恥的小雜種!四肢斷了!留着一口氣就行!”
雜種二字,掀起了她心底某些一直極爲壓抑的暴虐情緒。
她擡着頭咧着滿帶血跡的嘴角笑了笑,視線裏只剩下站在她不遠處憎恨地看着她的顧芝。
又是一棍即將落下的時候,她準確無誤的伸出手猛地接住,伶俐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看向身旁的黑衣人,猛地一腳踹了出去,奪下了黑衣人手中的棍子。
目光挪回來的時候,依舊死死地盯着顧芝看。
寂靜的黑夜裏,她宛如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鬼魅,步伐緩慢地走向顧芝,脣角挑着戲謔地笑,嗓音沙啞着重複着,“雜種?”
林祀不敢掉以輕心,揮了揮手,守在角落裏黑壓壓的黑衣人如數從各個角落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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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陶軟這麼公然侮辱他的女兒,如果陶軟一點損失都沒有,以後他們林家的臉往哪放?
“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我罵的就是你!你個雜種?人盡可夫的賤貨!沒爹生沒娘養的掃把星!”
顧芝趾高氣昂,這麼多人她還怕她陶軟不成?
這輩子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老宅二樓,文仲聽力極好,意識到不對,連忙告知了正坐在一旁底聲哭泣的老太太。
邯芝一羣人匆忙跑下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陶軟正渾身帶傷,和一羣人糾纏在一起,而她背後的林祀正舉着棍子要砸下。
邯芝瞳孔驟然收緊,猛地喊,“林祀,你住手!真傷了她你會後悔一輩子!”
這極其大的聲音,一瞬間讓現場靜止了。
林祀不明所以還是下意識地放下了手,陶軟則是狐疑地盯着邯芝看,而後勾了勾脣角,猛地回過神一腳踹在了林祀的胸口。
這一腳極重,直踹的林祀飛出去了好幾米,重重砸在了車上。
接着,她大步跑了過去,一拳接連一拳往林祀的胸口砸,她猩紅着雙眼,全然沒了理智,“你那一棍子,也許會要了我半年的命,我可真要好好想想,要從你身上拿走些什麼才能安撫我的心?”
“陶軟….!別…!”
邯芝焦急的阻止,卻又沒辦法真的捨得把攥在手裏的把柄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說出來。
“你還愣着幹什….”
她想訓斥文仲,可一回頭文仲的身影早已衝了上去。
陶軟雖然按住了林祀,可人數太多,這麼多年了,陶軟的狀態他文仲也能看出來,這麼下去,是必然會受重傷的。
無論出於哪一點,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陶軟出事。
“你們,在幹什麼?”
一道極具冰涼的聲音,不輕不重地響在了人羣中。
當男人看清楚人羣后滿身是血的女人是誰後,眸色一瞬間驟然冷了下去,病怏怏的面容散發着着肅殺逼人的氣息,男人的眉心跳了跳,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揮了揮手,何家老宅上端同時躍下幾十名保鏢。
“一個也不準備放過,抓了,扔進後堂。”
後堂內有一地下室,他養了一羣會咬人的蛇。
不會咬死,卻生不如死。
陶軟站起身,戲謔地看向何景琛。
不是說要死了嗎?
怎麼還活生生的站在這?
相比之下,她才更像活不久了的那個人吧?
注意到她的目光,男人本陰冷的臉一瞬變的無助委屈。
好似,剛剛那個絕情到恐怖的人不是他何景琛一樣。
兩人像是已經聽不到周遭的打鬥聲。
只各懷心思地看着彼此。
“軟軟,你過來。”
他努力站直了身子,纏着紗布的左手一直背在身後。
她戲謔的笑,就算這是陷阱,也沒什麼可怕的。
鎮定自若地走了過去,“不要告訴我,今天的事你一無所知?何景琛,安排這樣一出英雄救美的戲,有勁嗎?”
她的目光比這夜色還要冷。
何景琛壓抑着還是挺不住的彎下腰咳了好幾大口血,而也就是這時,她注意到了何景琛的纏着紗布的手,紗布上還有滲出來的血跡。
“陶小姐,真的不是騙你,何總他….”
文仲焦急低解釋着。
何景琛似要殺人的目光一瞬掃了過去,“誰允許你找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