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來無恙。”
聽見廣播裏着四個字之後,顧晚顏心裏一瞬間想起了“黃鼠狼給雞拜年”這句歇後語,但此刻她知道更多的震驚應該放在對方點出了她的身份上。
最壞的事還是發生了。
顧晚顏眯眼仰頭看着廣播,半晌後開門走了出去。
她邁步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背影蕭瑟,像是一位單刀赴會的勇士。
半晌後她來到了甲板上,海風溫柔地撩起她的長髮,衣裙在空中飄蕩,欲乘風歸去。
![]() |
她如此的坦然,廣播中的人也失去了戲謔的心思,轉而慢慢地從駕駛艙中走了出來,走兩步微微喘了一下。
半糖言情小說 https://power-veg.com/
顧晚顏微微挑眉,笑道:“江先生,好久不見,我看你倒是有恙。”
面前的江霖依舊一身隨意的儒雅長袍,假如鼻樑上再架一副眼鏡,便更像是民國時期的一位教書先生。
斯文敗類說得就是這種人。
程響跟在江霖身邊,安靜地從口袋裏拿出藥往他手心裏倒了兩粒,後者也沒喝水,直接嚥下,又撫着胸口喘了口氣纔算是順過來了。
“託你丈夫的福,我現在也算半個廢人了。”
那一槍打中他的胸口,雖然搶救回來,撿了一條命,但心臟卻受了重創,身體也沒辦法恢復過來,說不定西去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
顧晚顏瞧他,冷笑一聲:“半個廢人也有本事玩得一出請君入甕。”
綁架容英韶,算準了她會來救援,碧海珍珠在大海上航行,如同一座孤島,簡直是再完美不過的牢籠。
江霖搖了搖頭:“這主意可不是我出的,綁架你朋友的也不是我,知道你上船的時候,我也很驚訝,沒想到霍太太居然這麼重情重義,你跟你丈夫真是兩個極端。”
江霍兩家鬥爭已久,顧晚顏對於他暗地裏貶低霍寒霆就當沒聽見。
江霖見她不言語,微微一笑:“你不相信?過幾天之後你就明白了,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女人只是錦上添花的調劑品而已,還是不要將自己看得太重了。”
顧晚顏瞥了他一眼後,繞開這個話題,看向四周茫茫大海:“你打算帶我到哪裏去?”
“陸地上現在到處都霍家的眼線,還是請霍太太在海上再飄幾天。”江霖微微一笑,“我費了好大力氣,甚至連雷達都關閉了,就是爲了躲過霍家的衛星探測。”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目的還是達到了。
“霍太太先回房間吧,你是貴客,我們也不想玩太粗暴的那套,你覺得呢?”
顧晚顏神情微沉,半晌後她邁步往自己房間走去,經過江霖身邊時忽然僵住回神。
如果江霖知道她留在了船上的話,那麼也一定知道容英韶上了救生艇。
彷彿一桶冷水澆下,她感覺自己渾身都冰冷起來。
強忍着心底恐懼的顫慄,她開口道:“既然我已經在船上了,那我那位朋友那邊是不是沒事了?”
“你那位朋友?”江霖輕笑一聲,似乎是在訴說她的天真,在顧晚顏愈來愈沉的視線裏,他微笑着說出最殘忍的話。
“這麼多年都沒有人告發碧海珍珠,你覺得是因爲什麼?”
顧晚顏眼眶驀地紅了,拳頭被緊緊地攥起垂在身側。
程響瞥了她一眼,毫不避諱地接了電話。
“知道了。”
他只簡單回了這三個字便掛了電話,隨後向江霖簡單概括了一下:“她很警覺,我們的人追了一段時間才追上,應該是撞死了。”
撞死了?
顧晚顏感覺自己大腦中的血液都在往上涌,但江霖對此卻並不是很滿意。
他皺眉:“什麼叫應該?”
“附近人多,再加上有吸引了霍氏的關注,所以沒來得及撞第二下,但那個女人出了很多血,應該沒命了。”
撞第二下、沒命……
這些字眼用程響淡漠的語氣說出來,讓現實分外殘酷。
她誰也救不了,不僅沒能婆把容英韶給救出來,甚至最後還搭上了自己。
胸口一陣起伏,她“豁”地轉頭看向江霖。
“你爲什麼要幫着魏高傑做事?僅僅是因爲他救了你嗎?你們設計這一場局讓我往裏跳又是爲了什麼?”
江霖咳嗽兩聲,不甚在意地道:“你沒必要知道這些,只要清楚你身爲一個工具人的身份就好。”
顧晚顏定定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通過我來威脅霍寒霆在與周哲彥的鬥爭中讓步?”
江霖微微頓住腳步,黑黢黢的瞳仁很深,脣角溫和的笑意逐漸消失。
“我並不是很明白。周哲彥跟謝家的女兒在一起了,謝家與魏家在中央存在黨派競爭關係,按道理,他是你的敵人,但你們兩方如今卻聯起手來,你不覺得這裏面一定藏着什麼祕密嗎?”
如果綁架她真是爲了讓霍寒霆讓步的話,那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肯讓江霖這般爲周哲彥盡心盡力?
“你不用挑撥離間。”江霖笑意淡了許多,眸底浮現冷意,一言不發地邁步離開了這片地方。
顧晚顏按了按太陽穴,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
容容……
*
通紅的圓日潛藏在海平線的盡頭,將染上絢麗的色彩,周圍像是蓋了一層朦朦朧朧的紗,乾淨的青石板路上一行淡淡的影子。
霍寒霆從車上下來就一直站在這裏沒動過,他凝神注視着這片寬廣無邊的大海,眼眸一片深沉。
姜柊站在他身旁連說話都輕聲了許多:“目前能追蹤到的船上乘客共計243位,從已經瞭解到的狀況來看,船上似乎是發生了火災,隨後工作人員也催促着讓他們下船,在距離海岸線300海里的位置卻再次返航,目前衛星無法定位,又失去了方向。可以確定的是,擁有1000張邀請密卡的乘客都已下船,夫人那張邀請密卡由容小姐手持。”
頓了頓他接着道:“但容小姐在下船後遭遇了車禍,目前已經送往就近醫院進行搶救治療,不過醫生那邊說情況不太樂觀。”
彙報完畢後,姜柊就安靜地站在了一邊。而霍寒霆神情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波動,若非髮絲、衣角尚能被風掀動,他彷彿就此成了一個沉默的塑像。
半晌後,他終於開口——
“去國外請最好的專家組,調人保護她,確保她的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