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進來。”
秦瑤光吩咐完畢,對淳寧促狹一笑:“瞧瞧這叫什麼,說曹操、曹操就到。”
淳寧面頰微紅,不依嗔道:“姐夫不也到了?”
這一年多來,燕長青扮演的追妻人設不倒,只是外人都以爲是長公主氣得狠了,一直對他不假辭色。
“那怎麼一樣?我們是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你們可還是未婚夫妻。”
秦瑤光說得輕描淡寫,隱去了兩人尚未洞房的事實不提。
淳寧果然敗下陣來,不敢繼續跟她笑鬧,起身讓蘭巧替她收拾着身上的衣裙,罩上一件輕薄透氣的石榴紅軟紗外袍。
要見未婚夫,自然要漂漂亮亮的。
長期堅持晨練,再加上喜事臨近,淳寧的氣色看起來好極了。
一張俏麗小臉面如桃花,成熟風韻中透出一派天真的少女稚氣,正是女人最美好的年華。
如此美人,誰還會在乎她是二嫁?
蘇子瑜一見到淳寧,就還是那副癡兒模樣,一如初見時刻。
就好像流動的光陰只增加了年紀和閱歷,並未改變任何事情,尤其是他心中的情意。
皇太后願意點頭讓淳寧下嫁,秦瑤光能認可這樁親事,都和蘇子瑜的一腔癡情分不開。
遭遇過盧亦PUA的妹妹,值得一個深愛她的人、一段美滿的婚姻,以及幸福甜蜜的後半生。
能看見妹妹的日子過得好,她就心滿意足。
“你不是剛下衙,怎地就來了?”
淳寧嗔了蘇子瑜一眼,好似在埋怨他太黏人,心底卻淌出蜜來,甜絲絲的很是受用。
這種感覺,是盧亦從來沒有給過她的。
在盧亦面前,她總覺得無用又無能,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就是天大的恩賜,能令她樂上好幾日。
每每想到這裏,淳寧就越發感激皇姐。
要不是皇姐抽了一頓鞭子,她還活在夢裏呢。
如今的她嬌美動人,眼角眉梢都是風情,舉手投足對蘇子瑜而言都是吸引。
“我,我……”
蘇子瑜只看了她一眼,就開始結巴:“聽說你來皇姐這裏,我來接你回府。”
他只是對上淳寧後腦子不靈光,實則具有狀元之才的人,哪有不聰穎玲瓏的?
比如,兩人還未成親,他早就改口管秦瑤光叫“皇姐”。
“去吧。”
秦瑤光含笑揮揮手,將淳寧和蘇子瑜二人送走。
一直站在旁邊的燕長青這才上前,他眉宇間有些鬱色,看向秦瑤光時勉強一笑。
“怎麼了?”秦瑤光問。
燕長青按了按眉心:“今日早朝,有來自西域沙洲的信使突破吐蕃封鎖來朝,帶來一個好消息。”
大景立國之初,藉着兵強馬壯的勢頭,引得西域各國依附稱臣,朝廷趁勢建立安西都護府,派駐軍置流官。
只是,好景不長。
兩朝之後,北戎崛起、大景邊防虛弱,吐蕃暗中擴兵試探小動作不斷。
此消彼長之下,吐蕃逐步蠶食了包括沙洲在內的河西諸州,令安西都護府名存實亡。
大景鞭長莫及,西域諸國不得不投靠依附吐蕃。
此等情形一直持續到先帝的宣化朝。
先帝勵精圖治,對外重用燕家,意圖徹底擊潰北戎後,再尋機收復沙洲,重建安西都護府;對內整頓朝綱,想要通過改制將世家收服爲己用。
但步子邁得太大,觸動的利益太多,最終引發汝陽王和謝殊的陰謀抵制。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所有的擔子落在了年僅十九歲的燕長青身上,大敗北戎這場勝利,往後足足延後了十年之久。
吐蕃皇室貴族驕奢淫逸,統治殘暴,欺壓附屬小國苦不堪言,遠不如大景平和,只需要按時上貢就能換取宗主國的庇護。
西域諸國早就另有心思,纔會在燕長青收服北戎後,有月氏國立刻歸順之事。
但原本屬於安西都護府最核心的沙洲、以及瓜州西州伊吾涼州等十一州河西之地,仍被吐蕃統治。
幸福是比較級。
河西百姓慘遭吐蕃蹂躪,青壯淪爲奴隸、老幼體弱者遭到殺害、婦女被統治者視爲禁臠,無用者和敢於反抗者直接斷手鑿目,棄於沙漠。
原本水草肥美的河西走廊,處處都是民不聊生的凋敝景象。
百姓思歸大景。
燕長青所說的好消息,便是沙洲世代貴族索氏出了一名有勇有謀的將領——索吉埠。
他趁吐蕃內亂之際,聯合本地名門張氏李氏等家族,並獲得了佛門僧徒的支持,待時機成熟後,發動起義,成功驅逐吐蕃守軍。
吐蕃敗退後,從周邊調集兵力,包圍沙洲,試圖將他們困死,奪回城池。
危急之中,索吉埠率將士出城作戰,血戰之下擊潰吐蕃,才終於在沙洲站穩腳跟。
這場動亂造成吐蕃內部的大變局,起義軍才暫時獲得生存機會。
但索吉埠深知,這並非長久之計。
若是給了吐蕃喘息之機,沙洲很難再逃毒手。
於是,他派出十二隊使者,遠赴大景京城告捷,請求朝廷出兵收復河西十一州。
收復沙洲的戰役發生在去年夏末,涼州等地仍控制在吐蕃手中。
這十二隊使者自去年初秋出發,歷經千難萬苦,最終只有這一隊繞過大漠,抵達被大景統治的邊城。又走了月餘,纔在近日抵京,由鴻臚寺安排,今日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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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身懷使命的使者,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或失陷於大漠,不敵大自然的力量。
或被吐蕃俘虜,下場悽慘。
在收復沙洲這個好消息的背後,一將功成萬骨枯。
燕長青語調沉緩地講完在沙洲發生的戰事,在秦瑤光面前,他不用掩飾。
他知道,她一定可以理解他的沉重心情。
是啊,是天大的好消息!
有月氏國歸順在先,又有沙洲起義在後,西域的局面即將被再次打開。
當年先輩們的未竟之業,有了希望。
可他自己就是領兵戍邊的將領,深知爲了獲取勝利,不得不付出的代價。
死在戰場上的人,他們都是母親的兒子、妻子的丈夫,但他們的家人永遠等不到他們回家的那一日。
他所能做的,只有盡最大努力,去替他們爭取撫卹金,再遣人送到他們手裏,不被貪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