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承急匆匆趕到臨岐市中心醫院的時候,宋聿還在搶救。
他跳下去的第一時間秦招招就想盡辦法求救了,好在不遠處有救生船,但還是晚了幾分鍾。人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溺水休克了,當場做了心肺複蘇才由救護車送到醫院。
余奕還在搶救室外打轉,一臉焦頭爛額,旁邊的公共長椅上坐著秦招招,目光呆呆的,手還在輕微的顫抖。
聽見來人的腳步聲,她也沒有抬頭看一眼,好像嚇壞了。
晏承連忙過去把人帶進懷裡,搓了搓她的胳膊,用自己的體溫幫她冰冷的身體回暖,輕聲地安慰道:“沒事,沒事的,別怕……”
宋聿出事倒不至於勞煩他親自來醫院,可當尹衡說,宋聿跳海時是和小秦總一起的,他當時就覺得大事不好,掛了電話就往醫院趕。
這時,搶救室的燈突然滅了,門從裡面拉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一出來,秦招招立馬繃緊了身體從晏承懷裡掙脫出來,余奕也立刻迎上去——
對方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只是現在還沒醒,請各位放心。”
說完,醫生就又進去了。余奕松了口氣,秦招招也劫後余生般脫力坐了回去,額上盡是細密的冷汗,呼吸都還是亂的。
余奕朝兩人走過來,和晏承點點頭就算打招呼,隨後他看向還在低著頭的秦招招:
“小秦總,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秦招招這才失魂落魄地抬頭,恍惚了兩秒後點點頭同意了。
和余奕一起到醫院時,她才知道宋聿得了很嚴重的精神病。不正常起來就跟瘋子一樣,所以才會她隨口一句去死,他就真的跳海了。
秦招招和宋聿分手多年,這些年兩個人既沒有見面也沒有聯系,她哪裡知道宋聿有病?她要是知道,她也不會說那種話去刺激他啊。
再怎麽不待見他,再怎麽厭煩他,那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看著一個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毫無征兆地跳海,對秦招招的打擊之大可想而知。
秦招招以為余奕是找她興師問罪的,再不然就是警告她以後謹慎說話不要再刺激宋聿,可未料對方開口,第一句卻並非指責:
“小秦總,您還好嗎?”
秦招招微微一怔,余奕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我知道您心裡在想什麽,但是不知者無罪,宋聿他已經救回來了,所以您也不要太有心理壓力了。況且今晚這事兒,是宋聿他拎不清非要糾纏您,您一氣之下說些重話也是情理之中,並不是真的想讓他去死,我能理解。”
畢竟這世上沒有哪個正常人,會因為前任一句“去死”就真的去死了,也就宋聿這種又偏執又抑鬱的瘋子,才會乾的出來這種事。
“您回去好好休息,醫院這邊我來守著。就是得勞煩您跟晏總說一聲,劇組那邊,拍攝計劃可能要延遲幾天了。”余奕最後交代道。
等秦招招再回過神,她已經被晏承帶回酒店了,不過是C區他住的那個套房,而非她的。
面前的桌上被放上一杯淡紅色的熱茶,然後身邊的沙發塌陷下去一塊,“喝一點吧,我在裡面放了百合和紅棗,可以安神。”
看著秦招招端起來啜了幾口,整個人乖順的不行,晏承眼底的柔軟滿到快要溢出來,他看準機會,把那幾份秦招招心心念念的項目合同也放到她面前,簽字筆也塞到她右手裡。
“喝完以後,你可以看看這幾份合同,都是你想要的,和臨岐灣項目相關的,”他頓一頓,“……我說過,我整個人都是屬於你的,所以你想要什麽,只要我有,就一定給。”
他看著她,眼神專注:“我隻想跟你好好的,招招,在我這兒,你永遠是第一位。”
秦招招只是喝水,一言不發。
上午的時候她對晏承說了那種話,說的要多傷人就有多傷人,可現在他還溫聲細語地和她說話,現在又把參與項目的合約擺在她面前。
明明是這麽溫情滿滿的場面,明明她應該心軟感動;可她內心卻毫無波瀾,滿腦子都是父親躺在病床上,那張形容枯槁的臉。
那些經年累月的寒冰剛剛被化開一條縫兒照進一絲陽光,又重新變得不見天日。
她抬眼看他,語氣冷得像摻了冰:“你說的想跟我好好的,該不會是指,你收購恆遠股份,獲得恆遠決策權以後,我還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和你在一起吧?”
不,不止,或許晏承說想和她在一起也是假的,畢竟如果他們相愛甚至結婚,他就可以以夫妻之名順理成章地奪走她手裡的股份,直到把整個恆遠徹底侵吞,把她吃絕戶。
後知後覺的秦招招渾身發冷,她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變得好陌生好可怕,他所有的好,所有的溫情,都在一瞬之間變得虛幻,仿佛裹著蜜糖的砒霜,一步一步引誘她掉進他的陷阱。
就像當年,她的父親那樣。
晏承臉上微薄的笑意僵住了,他眼裡先是溢出慌亂,隨後被努力壓抑下去,情緒歸於平靜,他連眼神都沒有閃躲:“……你都知道了。”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收購剩余股份的事是保密的,就連尹衡都只是幫他安排和股東的會面而不知他們談話的內容。
秦招招會知道,大概率是偷看了他的電腦。
“我知道的不是時候對嗎?”秦招招輕聲笑了,只是這笑意卻滿含惡意的譏嘲,“……我應該等到你收購結束,等到恆遠改名叫華潤分公司,等到我無力回天;那個時候我再知道,才如你所願,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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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被她的話刺痛了,晏承皺著眉,語氣沉痛:“我收購股份,不是為了侵吞恆遠,是為了日後一起還給你,招招,你相信我好嗎?”
“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秦招招陡然拔高聲音激動起來,手中的筆被她猛地摔了出去,撞在桌上發出沉悶的碎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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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死盯著他,眼裡全是怨恨,連聲音都在顫抖:“我爸相信你爸了,結果呢?他被害的傾家蕩產,腦溢血死在醫院。他是被晏伯山活活氣死的!”
“還是說,連你也覺得我很傻很好騙,會聽信你的鬼話,認為你心甘情願放棄執掌一個集團,還把到手的巨額股份歸還給我?”
“是你傻,還是我傻?!!”
晏承臉色一陣陣發白,剛剛壓抑下去的慌亂猛地席卷而來,讓他幾乎站不住腳。他想過秦招招會懷疑他,但沒想過她會懷疑的這麽徹底,甚至不給他一絲絲辯駁的機會,就全盤否定了他的一切。
可於他來說,收購股份一事非做不可,
就算他不做,晏伯山也會做。與其那樣,還不如由他來。至少這樣,可以保證恆遠股份不落入他人之手,也能取得晏伯山的信任,讓他放松警惕。
在晏承能力范圍之內,他也能瞞過晏伯山,進行計劃的同時,給秦招招她想要的一切。
晏承自認算計圓滿,所以被揭穿後他第一反應不是掩飾而是解釋,他以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秦招招已經明白了他的真心,她會懷疑他很正常,他和她好好解釋就是了,只要她相信他,這些都不是問題。
可是他忘了,秦招招曾經歷過一場毀天滅地的欺騙,這場欺騙來自於他的親生父親,不僅害得她家破人亡,幾度由雲端跌落地獄,更讓她信任無能,尤其是對他們父子。
她只會本能地懷疑,而不是相信。
更何況,晏承的話,對秦招招來說實在是太可笑了,就是那種,他好像把她當成傻子在騙那樣的好笑。
他收購股份是為了還給她?先不說晏伯山會不會放任他這麽做,他憑什麽還給她?憑他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愛情,就可以讓他為了她和自己的親生父親為敵,白白放棄巨額的股份和一家集團,甚至是自家公司的繼承權,只為了和她在一起?
她秦招招多大臉呢?
這麽低劣的騙術,還不如當初晏伯山騙她爸爸的十分之一。
可卻被晏承用來騙她。
是不是在他們心裡,她秦家的人都很蠢很好騙啊?
夠了,真的夠了。
秦招招惡心的想吐,她站起來就欲要離開——有晏承在,這個地方她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晏承也踉蹌著站起來,在秦招招抬腳的一瞬間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同時低聲的乞求:“招招,我真的沒有騙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別碰我!”
秦招招低低嘶吼出聲,同時猛地躲開晏承的靠近。
她的冷漠和厭惡讓晏承心如刀絞,可下一秒,她說出的話卻更讓他如墜地獄:
“晏承,從現在開始,我跟你一刀兩斷。”
“我不會任由你們把恆遠奪走的,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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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題外話
1標注:上一章節中有關“普魯斯特效應”的解釋非作者原創,來源網絡,具體出處未知,本文僅作引用
2開學了,這兩天比較忙,請假30、31號兩天,9.1號恢復更新時會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