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你醒了!”
談書靜瞪大了眼睛,她的眼中閃過一抹歡喜,但很快這份歡喜又沾染上幾分暴躁的情緒,她雙手交叉在胸前,想到這裏氣就不打一出來,
“不是跟你說好了什麼事等鬱南城回來再說,我打個盹的功夫你人就跑了,這次是你命大,要是有什麼其他意外,你是要我談書靜陪着你一起去死嗎?”
盛安然剛剛醒來就聽着談書靜劈頭蓋臉地一頓訓斥,當下有些委屈地眨眨她的眼睛,嘴脣染着蒼白之色。
“對不起嘛書靜,我知道錯了。”
鬱南城輕輕咳嗽了一聲,不大耐煩地看了談書靜一眼,
“你有點吵。”
“我——”
談書靜難以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子氣到表情扭曲。
“你不打盹就沒事了。”
鬱南城無動於衷,又默默補充了一句。
“鬱南城,現在你們是夫妻兩個是一個鼻孔出氣是吧?”
這回鬱南城沉默,不置可否。
盛安然見火藥味越來越濃,當下覺得不妙,趕在談書靜徹底爆發之前將話題轉移了方向。
“雖然付出了點代價,但也不是一無所獲,我在小竹林看到了孫施禮,看來這個人和整件事也脫不了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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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然細細想想,之前某些脫節的事情之間又因此形成了關聯,孫施禮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記者招待會上指正青檬,還有碗碗起初也是被世蕾福利院所收留。
想到這裏,她伸手握了握鬱南城的手,語氣有些急迫,
“我覺得小星星的失蹤很可能跟他有關係。”
鬱南城微微頷首,起身替盛安然整好了靠背的枕頭,他動作輕柔,又忍不住寬慰,
“事情交給我去查,在你的傷復原之前,一切都交給我。”
沒有半句苛責的話,甚至連一個狠厲一點的表情都捨不得給她。
這反倒讓盛安然更加愧疚,她想到今天下午出門前自己滿腦子心心念唸的都是小星星,似乎沒有爲鬱南城考慮過半分,明明不久之前還答應過會一直陪在他身邊。
遇到這點事情就幾乎讓她完全喪失了理智,現在想來如果其中稍有不慎,那帶給鬱南城的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打擊。
“南城,對不起。”
她雙手握住了他的一隻手,攤開了他的掌心,伸出手指摩挲着那細密的掌紋,她想提醒自己,如此真切擁有着的幸福感有多隆重,她再也不願意失去。
一股曖昧的氣息在這並不寬敞的空間內流淌開來,談書靜眼睜睜看着鬱南城的呼吸聲漸漸加重,她忍不住打斷,
“喂喂喂——這裏還有活人呢,能不能給點面子?”
鬱南城冷着臉十分沒好氣,
“天不早了,我讓周嵐送你回去。”
談書靜看着朝她微微吐舌頭的盛安然,擺出一副交友不慎的悲痛表情後轉身出門,走到病房門口忍不住給高湛打了一通電話,
“老公,來接我,我需要你。”
轉頭冷冷一句,
“就你們會秀恩愛。”
說罷“砰”的一聲關上門,踩着高跟鞋揚長而去。
鬱南城和盛安然看着剛被甩上的房門同時失笑,笑完之後他起身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一下,
“你休息,我在這裏陪你。”
盛安然知道她是趕不走鬱南城的,於是就點點頭,剛要重新躺下時突然又想起些什麼,轉身忙問:“我的手機呢?”
“在我這裏。”
鬱南城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盛安然接過之後直接翻開了相冊,發現之前拍的照片都被刪除了,她倒也不覺得失望,重新將手機放了回去。
“怎麼了?”
“暈倒的時候我感覺有人拿了我的手機,現在看來不是錯覺,之前拍的那些照片都不見了。”
鬱南城微微頷首,將手機翻到了信息界面,
“之前的定位信息,也是用你的手機發的。”
盛安然不覺有些驚訝,看向鬱南城的神色微微有些複雜,猛然間她又想起來一些事情。
“之前在櫻花料理,我說我是那個男人的妹妹,結果誤打誤撞知道這個男人果真有個妹妹,而且他們兄妹的感情相當不錯,我想這也是一條線索。”
鬱南城略皺起眉頭,
“我去查。”
——
金陵市整體經濟近幾年得到迅猛發展,一座座商業大廈拔地而起,鮮少有人留意到在這霓虹閃耀的城市中央還有一處早期拆遷糾紛遺留下的舊式住宅房。
只有六層高的住宅房完全湮滅在這重重聳立的高樓之下,已經剝落的牆體顯出陰沉的黴黑色,逼仄的樓道,腐敗的黴菌味道,無一不顯示出它與這繁華都市格格不入的腔調。
就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內,窗外霓虹映照的光亮微微折射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石鳴強委身在大片的黑暗之中,幽深的眼眸透出攝人的光。
他捏着那根快抽完的煙,送到嘴邊之後近乎傾盡全力地吸了一口,然後將菸蒂丟進那幾乎已經裝滿的菸灰缸裏。
“咔嗒”,他微微側頭,又點燃一根,眉稍染着愁色。
暗下去很久的手機屏幕終於又亮了起來,他叼着煙,半眯着眼睛劃開屏幕,之前的一衆聊天記錄瞬間都浮現在眼前。
“今天這麼好的機會,你爲什麼不下手,該不會是心軟了吧?”
“周圍有人,不好下手。”
“鬱南城很快就會查到你身上,你的時間不多了。”
“我知道。”
“孫施禮暴露了嗎?”
“嗯。”
“原來的計劃只能取消,我另有事情安排你做,孫施禮做錯了事,他只能爲此付出代價,事成之後我會履行承諾。”
石鳴強盯着手機上這條剛剛發來的短信略有遲疑,口中的煙在他眼前籠下一道煙霧,使他的表情變得更加模糊。
房間內響起手機鍵盤敲擊的聲音,他寫寫刪刪,半晌之後只回過去一個字。
“好。”
他滅掉最後一根菸,起身去了陽臺打電話。
“菁菁,睡了嗎?”
“沒有呢哥,你今天怎麼沒過來?”
“工作的有點晚了,怕打擾你休息。”
他的託詞換來對方漫不經心的一個“哦”字,電話那端的女生百無聊賴地扯着牀單上的線頭,顯得很有心事。
電話兩頭忽的就沉默了下來。
很久以後,石鳴強艱澀的聲音響起,
“哥這兩天可能要離開一下,我明天去看你,你想喫什麼?”
“我有點想喫泡芙了。”
“又是泡芙?”石鳴強失笑,眼中沉溺着難以言表的溫柔,“好,那就泡芙,我去排隊給你買你最愛喫的陳記泡芙。”
電話掛斷之前,石鳴強眼底的笑意沉澱下去,他站在破舊的陽臺上俯身看向這座城市的目光中透着些許神往,
“哥很快就有錢了,你再等一等,很快。”
收起手機,夜晚的風吹進心底,裹挾着絲絲的涼意,迫使他有些清醒起來,他轉身進了臥室,躺在了牀上。
他一向不開燈,因爲他適應了黑暗,適應了孤獨,他置身在這諾大的城市中,裝出一副與他人無異的模樣,但其實他的內裏早已經腐敗潰爛,只能委身在這裏以尋求庇護。
他再也走不出這棟老樓,再也走不進那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