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宋景昭沒花一分錢就得到了舉薦信,薛先生心中無比的難受。
就像是活吞了無數只蒼蠅一般。
他花了三十兩銀子纔買到一封舉薦信,原本他還想着等宋景昭走投無路時來雪中送炭,讓宋景昭深深銘記他的恩情,沒想到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他也不敢將心中的情緒表現出來,只能違心地恭賀宋景昭。
因爲對薛先生起了疑心,宋景昭也不敢再像以前一樣對他知無不言,因此跟他說話時也多了幾分保留。
薛先生並未察覺出宋景昭的異樣,一如往常一般與他闊談,過了許久才假意不捨地起身拜別了宋景昭和劉氏。
滿載而歸的謝珍,剛回到家就看見宋景昭和劉氏二人站在院子門口。
“誰來過?”她順着二人目光看去,看着那徑直朝山下駛去的馬車,好奇地問道。
“薛……”
“這老頭可算是走了!佩姨好久不見!”
不等宋景昭將話說完,一個熟悉身影一躍從宋家房頂跳了下來,輕飄飄地落在了她們幾人身旁,擡手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塵,對着劉氏拱手行了個大禮。
“你……你是文衝?”劉氏蹙眉打量着眼前的俊美少年,有些不敢相信地試探問道。
“是我!”林文衝圓潤明亮的眼睛一彎,古銅色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直起身打趣道:“想不到佩姨還能認出我來。”
“你怎麼過來了?”宋景昭看着他和煦的笑容,神色微愣。
“你還好意思說!”林文衝笑色一收,臉上爬上幾分怒意,惡狠狠地瞪着他,“咱倆是光着屁股長大的吧?你都去到我家了居然還裝作不認識我!你可真是叫人傷心!”
說着他擡手用力在宋景昭肩上錘了一下。
宋景昭被錘的踉蹌後退了兩步,不過他並沒有因此生氣,心裏反倒如同暖流劃過一般,笑着解釋道:“你也知道我如今的處境……”
“你連我都信不過?”林文衝挑了挑眉。
“不是我不信你。”宋景昭笑容有些苦澀,“你府上人多眼雜,要是被人知道了我的身份傳到了京中,到時候我們又得搬家了。”
林文衝也知道他目前的困境,無奈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先進屋,進屋再說。”劉氏擔心他們在這說被人聽見,撞破了宋景昭罪臣之後的身份,環眸看了一圈周圍後提醒道。
幾人點點頭,快步進了院中。
來到堂屋,劉氏去廚房給三人沏了杯茶,看着林文衝遲疑了一瞬,問道:“就你一個人來嗎?”
林文衝點點頭,見劉氏神色黯然了一瞬,笑着道:“佩姨,我爹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我是過來探路的,你也知道我爹的身份,要是貿然過來讓人認了出來反倒會給你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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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臉上閃過了一瞬不自在。
“你們來這裏多久了?”林文衝看出了她的尷尬,轉頭看向了宋景昭。
“三年了。”宋景昭聲音有些低沉。
李文衝吃了一驚,“你們明知道這裏是我爹的地境爲什麼不來找我們?”
“正是因爲你們在這裏,我們才選擇在這裏安家來的……
“那來都來了又爲什麼不直接去找我們?”林文衝目光深沉地盯着宋景昭。
他和宋景昭從小一起長大,關係十分要好,就算後面他跟着他爹離開京城來了青州也始終沒斷過聯繫。
宋家出事時他們正遠在邊關,等他們得知消息趕回來時宋景昭已經離開京城了。
這幾年他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他們母子四人,可他們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杳無音訊,要不是知道京中那些人也在暗中尋找他們,他都快以爲宋景昭是不是遭遇了什麼不測了。
好不容易久別重逢,這本應該是一件高興的事,可看着宋景昭沉默的樣子他心中卻是如何也高興不起。
他總覺得眼前之人已經沒有從前那般信任他了。
他們之間似乎有了什麼隔閡一般……
“文衝,是我不讓昭兒去找你的,你不要怪他……”劉氏滿面愁容地嘆息一聲,“一開始我們是想來投靠你們的,但這一路太多的艱難險阻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我不敢再讓昭兒去冒險了。”
“你們中間發生了什麼?”林文衝敏銳地嗅到了什麼。
劉氏再次沉沉嘆了口氣,跟他講起了這一路上的艱險。
在聽到劉氏帶着宋景昭去投靠昔日舊友,卻慘遭背叛險些喪命時,林文衝放在桌上的手忍不住緊緊攥了起來,額頭上青筋暴跳。
“我知道你和你爹不是那種人,但是你們府上很多下人都認得我們,要是他們不慎走漏了消息,對我們來說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我們之所以選擇在這裏安家,也是因爲這裏是你們的地境,若真被發現暴露了身份也可以去投靠你們。”
想起從前的種種遭遇,劉氏就忍不住聲音哽咽了起來,險些落淚。
看着劉氏一臉痛苦絕望的模樣,林文衝心中十分的不是滋味。
他拳頭越攥越緊,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之中。
他想安慰一下劉氏,安慰一下宋景昭,張了張嘴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文衝……”
這時,院子外突然傳來一個極低的聲音。
“是我爹,他來了!”
林文衝一聽到那聲音便認出了是他爹。
剛要起身出去開門,就見謝珍站起身走了出去。
不出多時,林魏的身影出現在了衆人視線之中。
看見舊人,劉氏的情緒再也繃不住淚水奪眶而出,一層白霧擋住了她的視線。
林魏看着這滿目瘡痍的家和劉氏滄桑的面容,心情十分的沉重,嘴脣起起合合半晌滿腔的話最終只化作了輕飄飄的一句:“你們都沒事就好。”
“林叔……”宋景嫺帶着哭腔地喊了一句,飛撲着撞進了林魏懷中,豆大的淚水不斷從眼眶中掉下,很快便染透了林魏的衣裳。
“幾年不見,小嫺都長這麼大了。”林魏緊緊摟着懷中彷彿找到依靠般失聲痛哭的少女,目光移到了一動不動的宋景昭身上,心中五味雜陳,“這幾年委屈你們了。”
“都過去了。”宋景昭垂了垂眸子,語氣很快恢復平靜。
“我聽說你們之前去了雍州,怎麼又來這了?”林魏大手拉着宋景嫺來到桌前坐下,深呼吸調整了一下情緒,疑惑地開口問道。
“他們差點就被姓王那雜碎給賣了!”林文衝氣急敗壞地開口。
林魏知道林文衝口中那姓王的是誰,忍不住愣了一下,“所以我的人到了雍州沒找到你們,是因爲你們已經離開了嗎?”
“應該是吧。”宋景昭點點頭,將話接了過來,“那天我去找王培良想讓他幫我給你們傳個信報平安,卻聽到他在密謀將我們幾個迷暈連夜送回京城,於是我便帶着我娘她們從狗洞跑了出來連夜離開了雍州。”
聽到宋景昭那麼高傲的一個人居然鑽狗洞逃跑,林文衝臉上一痛。
這個仇他先記下了!
林魏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後來你們去了哪?”
“安嶺,我們前腳剛進顧家那些追殺我們的人後腳就追上來了,是顧宴清給我們安排了馬車將我們送出顧家安頓了在了客棧中。”
“後來他寫信讓我趕緊跑,說是他爹已經命人四處追查我們的下落。”
“顧家也被他們收買了?”林魏身子一顫,震驚的看着宋景昭有些不敢相信。
“應該是吧,畢竟我們母子四人的命可是值五千兩黃金呢。”宋景昭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