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嬌表情一變,正要發難,聽見趙雲璟低聲說:“你旁邊,有兩隻雞。”
兩隻雞,就在周慕嬌右手邊,趙雲璟只要一伸手就能抓到,不過因爲身上多了個人,他不確定自己能一次就抓中兩隻雞,要是一個不慎,或是衰神突然出沒,說不定兩隻雞都飛了。
在他猶豫不決時,周慕嬌的爪子已經伸出去,下手如神,一手一隻!
兩隻雞攏着翅膀,乖乖順順的,彷彿活了這麼久就是等周慕嬌來抓。
她勾脣道:“趙大哥,今晚我們有雞肉吃了!”
周慕嬌抓着雞,趙雲璟抓着她,兩人一道爬起來,他隨手扯了兩條藤蔓,將兩隻雞腳給綁住,看着笑得眼睛都彎彎的周慕嬌,突然伸出手。
周慕嬌一頓:“趙大哥?”
趙雲璟手在她頭頂上動了一下,拿下來幾根雞毛,沉聲說:“這兩隻雞,今晚殺一隻,留一隻讓它孵蛋,家裏那隻老母雞,留到明晚喫,你覺得怎麼樣?”
“趙大哥你安排就好。”
這裏草木長這麼好,肯定長蘑菇了,周慕嬌拉住趙雲璟:“趙大哥我們再去找找看有沒有蘑菇,蘑菇燉雞最好吃了!”
前邊是一片松樹林,正是夏季,鬱鬱蔥蔥的。
周慕嬌小時候,暑假都是在農村生活,夏天時每天天不亮就跟着爺爺上山找蘑菇,有一種只生長在松樹林的蘑菇特別好喫,叫芝麻菌,得是菌苞的時候最好喫,開出了菌傘味道就差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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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爺爺過世之後,芝麻菌的味道與對爺爺的思念,也被她一起封存了起來,如今站在松樹林裏,她彷彿又回到了那些個夏天,想起了那個慈祥的老人,突然就有些難過。
趙雲璟感覺到她情緒低落,以爲她是擔心小五的情況,便道:“你弟弟不會有事。”
周慕嬌回頭,衝他微微一笑:“嗯,我弟不會有事。”
進入松樹林了,周慕嬌指了指旁邊的大樹:“趙大哥,我們分開來找吧,大概兩刻鐘後,我們回到這裏集合。”
這片樹林離村子比較近,不會有野獸出沒,趙雲璟就同意了,他隨手扯了一大把野花遞給她:“這個給你,一路做記號。不要走遠了,要是迷了路,就站在原地,我會來找你。”
周慕嬌接過花:“那我走這邊。”
趙雲璟揹着背蔞走向另一邊,步子邁得很大很穩,踩在厚厚的松針上,松針斷裂,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周慕嬌看着被他掛在背蔞後面一搖一晃的兩隻雞,低聲笑了。
往前走了半刻鐘,周慕嬌發現了一大叢蘑菇,而且是她剛剛想起的芝麻菌!
想要雞蛋來雞蛋,想要野雞野雞就來了,現在蘑菇也出現了,周慕嬌確認了,她的金手指就是有玄學加持,心想事成!
折了根松枝,周慕嬌吭哧吭哧採蘑菇,數量實在太多了,她怎麼採都採不完!
另外一邊,趙雲璟找了一會,一無所獲,他沒有再往前,直接往回走,反正已經有了四十個雞蛋和兩隻雞打底,今晚的伙食是沒有問題的,而這片樹林雖然沒有野獸出沒,放周慕嬌一個小姑娘在林子裏,總歸有些不安全。
自己遇見周慕嬌的時候,她不就是正被人追殺嗎?
趙雲璟越想越懊惱,他就不該將她一個人丟下!
快步趕回集合的地方,果然沒見周慕嬌,他急得臉都變了,趕緊去尋,一路巡着周慕嬌留下的花跑過去,總算見着了周慕嬌。
她正坐在地上,背靠着樹幹在那用手扇風歇息,整個人悠哉悠哉的。
趙雲璟大步過來:“周姑娘可是崴到腳了?我來看看。”
沒多想就蹲下來,周慕嬌把腳一縮:“沒有崴腳,就是東西太多我拿不完,等着你來找呢。”
東西太多?
周慕嬌往邊上一指:“喏,就那一堆,我最多就拿個幾斤,剩下的得趙大哥辛苦辛苦了。”
那一堆蘑菇黑乎乎的,要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方纔趙雲璟又只顧着盯周慕嬌,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現在順着周慕嬌的手指看過去,他驚訝了。
這片樹林因爲比較靠近趙家,他每天早上或是晚上回來,都會走一趟,看看有沒有能喫的,十八他們更是一天來幾趟,一個時辰前也才掃蕩過一遍,一無所獲。
但周慕嬌一來,先是雞蛋,後是雞,現在又是一大叢的蘑菇……
果然是他們家太衰了,能喫的東西全繞着他們走,好在衰神對周慕嬌不起作用,不然她們姐弟就得跟他們趙家一樣忍飢摻餓了。
這是趙雲璟活這麼大第一次滿載而歸。
回去的一路嘴角都是上揚的,他跟在周慕嬌後頭,配合着她的步速一步步走得緩慢,夕陽之下,一高一矮兩道身影被拉得長長的。
小路蜿蜒,草色翠綠,上頭籠着一層金光,周慕嬌哼着《走在鄉間的小路上》的調子,趙雲璟聽着,覺得路邊的雜草都變得可愛起來。
趙家,小姑娘珍惜地捧着三條紅薯,吃了最小的那條,然後就藏在懷裏不吃了,初六初九也有樣學樣,揣着剩下的兩條,三兄妹排排坐在廊下,誰都沒有說話,只有廚房裏的藥煲在咕嚕咕嚕響。
突然,左廂房傳出一道微弱的聲響,十八噠噠噠跑進去,直奔左廂房:“娘!娘!我們有東西喫啦!看!紅薯!是紅薯耶!哥哥找到的!”
左廂房內有兩張牀,一張牀上躺着趙大叔,趙大叔大概是睡着了,沒什麼聲息,另一張牀內傳來虛弱的女聲:“娘不喫,十八自己喫吧。”
“十八已經喫過啦!娘你喫,你喫嘛!”
“十八,娘真的不餓……”
“餓的餓的!娘一定餓的!”十八急了,“那個壞人說,肚子飽飽病就會好了,娘你快點喫!娘要快些病好,十八要娘抱抱嗚嗚嗚……”
趙大嬸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吃了半個,然後摟着女兒垂淚。
初六和初九則輕輕搖了搖趙大叔:“爹!喫紅薯!喫紅薯啦!”
趙大叔奮力睜開眼,他連身都翻不了,只有左手能動,初六把紅薯懟到他嘴邊,他象徵性地啃了一口,擺了擺手:“爹喫飽啦,初六和初九喫吧。”
“不行!爹要喫!喫飽飽就能走路了!爹你喫!你喫!”
趙大叔吃了半個就不肯再吃了:“給你們大哥喫吧。”
“爹你喫!十八給大哥留着呢!你看!”十八獻寶似的在懷裏掏出一個,高高興興的,“今天大家肚子都不餓餓哦!”
夫妻兩人拭起了淚。
都是他們沒用,拖累了幾個孩子,要是他們死了,幾個孩子就能好過些了!
外頭響起趙雲璟的聲音:“十八初六初九!快出來!”
十八邁着小短腿噠噠噠跑出去,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地上的蘑菇,她歡呼一聲:“蘑菇!是蘑菇!”
趙雲璟默默拿出雞蛋,一個,兩個,三個……每個都白白胖胖。
十八快瘋了,衝過去嘶聲:“雞蛋!雞蛋!!”
“咕噠咕噠咕噠……”
“雞!啊啊啊啊啊啊雞!!”
這次十八真的瘋了,直接抱住那兩隻雞,用小身板連同那些雞蛋蘑菇一起護在身後:“蘑菇是我噠!雞蛋是我噠!雞也是我噠!通通都是我噠!”
趙雲璟摸摸她腦袋:“乖十八,蘑菇,雞蛋還有雞,都是周姑娘找到的。”
十八一頓,嘴巴一扁,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