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安然下樓的路上,王蕊將情況基本交代了一遍。
“之前被開除的那十幾個員工現在帶了一堆人正在樓下鬧事,他們舉着橫幅吵着說什麼我們青檬無良,牟取暴利,視人命爲兒戲……”
青檬的大樓此刻正被一羣來歷不明的人包圍着,他們有的手裏舉着木牌,有的舉着橫幅,有的人則在頭上綁着頭巾,寫着四個血紅大字——血債血償。
等盛安然趕到樓下,看到顧安正在努力平息這一切,她瘦削的身影在躁動的人羣中顯得格外單薄無力,努力拔高嗓門所說的話也都被周圍喧囂的吶喊聲吞滅。
“顧安!”
盛安然大喊一聲,將還要繼續往前的顧安叫了回來,在顧安退到她身後之前,她已經摸清楚了大概的情況。
“無良青檬草菅人命!”
“黑心無良,牟取暴利,還我健康!”
“社會敗類,金陵蛀蟲,青檬服飾,血債血償!”
一羣人舉着的橫幅和木牌上寫着不同的標語,爲首還有一個拿着擴音喇叭的中年男人在高聲吶喊“青檬服飾,血債血償”,他喊一句,身後幾十號人就會跟着他喊一句,場面極爲壯觀。
王蕊躲在顧安的身後,緊張得咬破了嘴脣都不自知。
盛安然停了一會兒,看這羣人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索性走到爲首的那個中年男人面前,一把奪下了他手中的擴音喇叭,在男人還沒緩過神來的時候又重新站回了原位。
盛安然舉着喇叭高喊,
“如果你們是想來解決事情的,就派一個能說話的出來!”
說完,她將手中的擴音喇叭用力摔出去,空氣中一陣刺耳的雜音之後,喇叭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哄亂的叫喊聲終於停了下來,隨後人羣中開始傳出瑣碎的議論聲,其中站在人羣中央有一位穿着藍色短袖的中年男人,他面容粗狂,皮膚黝黑,身高不足但四肢健碩,短暫的議論過後,他撥開人羣站了出來。
“我來跟你談。”
男人瞪着一雙怒氣衝衝的眼睛,大踏步地站到盛安然面前,盛安然上下打量着他,脫口便問他:“你不是本地人?”
雖然只有短短几個字,盛安然還是從對方刻意維持的口音中聽出了問題,不是標準的普通話,也不像是金陵附近的口音。
男人顯然沒料到盛安然會提出這樣的問題,當下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盛安然已經從這短暫的猶疑中找到了答案。
她淡淡一笑,直接忽略了這個問題,
“我想你們的出現應該和青檬前段時間的裁員有關係,所以你是青檬的前員工還是前員工家屬?”
男人本來準備了一堆說辭想要在這場談判中佔據主導地位,但沒料到盛安然短短兩個問題就理清了思路,迫使他很多話都說不出口,只能又愣了愣,回了一句:“我是宋青蓮的丈夫。”
“宋青蓮?”
盛安然略一沉吟,隨即點頭,她之前翻查過這次事件中所有被辭退員工的入職資料,這個宋青蓮她很有印象,
“我記得她,當時第一個掏出剪刀說要殺了我的人,我印象非常深刻。”
盛安然說到一半,語氣刻意加重了幾分,看着男人臉色變了變,她又更加嚴肅了表情,切入正題,
“宋青蓮以及其他人都是因爲不遵守公司規定尋釁滋事被辭退,一切決定的執行完全符合公司制度,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你們不應該有什麼疑義,據我所知帶頭鬧事的那幾個應該剛剛纔從拘留所出來吧?”
“尋釁滋事?我們是老實本分人,聽說青檬待遇好口碑佳才辭了原先的工作過來,但沒想到你們賺的都是黑心錢,用的都是有毒布料,現在員工集體出事了,你們就想推卸責任把人辭退,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男人說着,將一沓病例資料重重地朝盛安然扔了過去。
盛安然翻查着男人丟過來的病例,確認了診斷時間,恰好在她辭退那批工人的前兩天,她預感到事情正在朝着某個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
顧安看出盛安然臉色不對,她踮着腳尖瞄了一眼,眼眶因瞥見症斷書最後確診的“白血病”三個字而倍顯灼熱,她像個炸毛的刺蝟,將病例一把奪過來,拍在了男人的臉上。
“我說事情怎麼這麼巧合,原來在這裏等着呢,齷齪的東西!”
顧安畢竟年輕,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豪氣,說着還想上去找對方較量兩下,王蕊看得心驚膽戰,從身後一把拉住了她。
顧安的反應似乎在男人的意料之中,他嗤笑一聲,
“早料到你們會抵死不認,但是他們進你青檬不到一個月就都被確診得白血病這是不爭的事實,現在其他十幾位工友的症斷書都在我這裏,你們等死吧!”
男人臉上露着陰鷙的笑,他無所畏懼,如果這時候再出一個青檬負責人拒不承認而毆打受害人的新聞,那事情曝光出來就將變得更加具有說服力。
“小人!”
盛安然臉色平靜,但王蕊沒拉住顧安,就眼睜睜看着她甩起手中的包把男人的臉刮出一道血印子。
顧安一動手,原本推推搡搡的人羣開始更加躁動,他們早就摩拳擦掌,只等着一個機會爆發,現在機會來了,有人趁機將手裏的木牌扔了出去,木牌擦過盛安然的肩膀,在她身後與地面碰撞出巨大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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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塊木牌砸中盛安然的腦門之前,她只覺得身後一道急促的力量拉住了她,促使她的身體向後傾倒,下意識地轉了一圈,一道米白色的身影就轉到了她的身前。
“顧安!”
等盛安然想要再拽開擋在面前的人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盛安然只能被顧安緊緊護着,那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砰——”
木牌砸中身體,發出沉悶的聲音,巨大沖擊下蹦出的木屑四處飛散,盛安然閉着眼睛甚至不太敢去面對這一幕。
顧安並沒有感知到意料中的疼痛,即便那沉悶的撞擊聲已經過去了很久,久到她開始爲剛剛的舉動感到後怕,後背的汗起了一層又一層。
後來,一股沉重的力量突然壓上了她的肩膀,顧安睜開眼睛,看到一身白色T恤的少年正在努力支撐自己的身體,幾番掙扎之後終於還是將整副身體交託了出去。
“傅正——”
顧安伸手去託,慌亂中摸到傅正的腦袋,手掌感知到一股潮溼溫熱的液體正從她的指縫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