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嶽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這讓余天有些接受不了。
他索性指着遠處的攤位,兩人過去看了一圈。
余天還有一百多塊。
李廠長已經報銷了來時的路費,他準備拿這些錢再買些其他的商品。
砍了砍價格,他買了二十多條喇叭褲和蛤蟆鏡。
又買了些當地的土特產和糖塊。
進口的阿爾巴尼亞香菸,他也買了五條,2塊一條,免煙票。
這些東西他都沒打算往出賣。
喫的要帶給自家人和朋友,剩下的東西,他要另作別用。
八十年代,是個憑票購物的年代。
買什麼東西,都要拿各種對應的票。
手錶有手錶票。
電視有電視票。
糖票和油票更不必說了。
正常渠道下,什麼票都是按需發配的。
沒有票,就只能花高價去購買了。
如此一來,走私生意應運而生。
一臺憑票需要440塊的12寸電視機,在黑市的價格,幾乎翻上一倍不止。
賺大錢的門路有很多,其中當屬走私最快最暴力最直接。
不少人通過走私,短短兩三個月,便能賺到上萬,乃至幾萬,十幾萬。
余天現在對這些途徑不感興趣。
他不想做犯罪的事兒。
無論能賺多少錢,他也不會去觸碰紅線。
重活一世,不但要照顧好妻兒父母,自己也要行得正走得端,堂堂正正地賺大錢。
這也是他當初不想和張偉有任何合作的最根本原因。
犯罪分子,終究會受到法律的制裁。
買完東西后,王東嶽邀請余天今晚去他家住。
他對余天提出的很多先進理論和思想很感興趣,頗有徹夜暢聊的意思。
余天拗不過邀請,隨着去了。
到家後,王東嶽吩咐媳婦兒做飯,又把孩子趕回房間寫作業,兩人便聊了起來。
“兄弟,你有點兒神。”
王東嶽家裏存着不少酒,打開一瓶,喝下去後,他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打量余天。
“我哪兒神了?”
余天也喝了一杯。
如今生意談成,他心裏也鬆快不少。
“你膽子大,比天還大!你倆的賭約,你想過後果沒?這次回去,15天內你要是賣不光,你可就是白來一趟啦!這得多大的膽子啊?”
王東嶽還是糾結餘天的銷路問題,手還比劃着,舉在半空。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嘛!”
余天敷衍一句,又認真問,“王老哥,說說吧,你對未來有啥想了解的?我可以淺顯地幫你指點一二。興許說得對了,沒準兒能幫幫你。”
余天的指點,可謂是字字金句。
這次來義城,王東嶽也算是他人生中的一抹色彩,他願意指點一二。
王東嶽倒是有不少期盼。
可他沒啥特長,只會耍嘴皮子搞銷售,對於未來的投資,還真沒啥想要問的。
猶豫半天,他也不知道該說啥。
余天想了想,乾脆說道,“這樣吧,你家裏是不是有點兒存款?”
“有…有!”
王東嶽不隱瞞,家裏確實有幾百塊的存款。
這是他搞銷售,喫回扣弄來的。
“行,看來你幹這麼多年,回扣沒少喫。”
余天一語道破。
“誒…好吧!是,我以前是吃了不少,但你這次我可真沒喫。現在織襪廠水深火熱,我也沒那個心情。”
王東嶽最初想狡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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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轉念一想,也沒啥值得掩飾的。
“好,看在你坦誠相對的份兒上,我就告訴你個好辦法!你只要聽我的,那你的兒子,從現在開始,就算是不上學,也能衣食無憂了!堅持到他三十多歲,不說是千萬富翁,幾百萬那是絕對沒問題的。”
這數目聽起來可太大了。
千萬這個數量級,平時哪兒會有人提起。
王東嶽根本不知道。
千萬富翁在21世紀並不少見,甚至連一個億,都只是‘小目標’而已。
“千…千萬?”
王東嶽吞了口唾沫,看待余天像看外星人一樣,“兄弟,你說說,咋能賺到千萬?要是真能如你所說,那…那我們老王家,可祖祖輩輩都感謝你,我感謝你八輩祖宗!”
“哈哈哈!”
余天大笑兩聲,“言重了。老哥,今天從你們廠房回來的時候,我注意到你們那兒附近有兩處民房。你要是錢夠的話,就儘快把它們買下來!買來以後,再也不用動,什麼時候能賣到五百萬以上,你再決定出手還是不出手。”
兩個民房加在一起不過一百平方。
按照現在的價格來算,也就值個幾百塊。
王東嶽徹底愣住了。
他腦袋中畫了無數個問號,余天說的這番話,就好像是天方夜譚一樣。
“相信我嗎?”
余天見他瞠目結舌,笑着問了一句。
“我…”
王東嶽語塞。他的幾百塊,可是攢了好幾年的回扣才攢下來的。
“沒關係。”
余天笑笑,“老哥,等襪子賣完,你再決定買不買。反正最近民房的價格也不會有大變動。話我只能說到這兒了,至於信不信,全看你自己的。”
話落。
余天不再提及未來的任何事情。
王東嶽頭腦恍惚。
他甚至把千萬,帶入到了現今的年代。
要是千萬放在80年代的話,絕對是一筆讓人無比仰慕的超超超級鉅款。
但在21世紀,在北上廣深,這些錢,甚至連一套像樣的房子都買不起。
“喝酒,喝酒…”
王東嶽也不知道余天說得對不對。
他現在整個人的思想,處在兩個極端。
“嗯。”
余天答應一聲,兩人又聊了三四個小時。
從孩子到家庭,從風土人情到各種葷段子,王東嶽說什麼,余天都接得上來。
王東嶽總是感覺,余天的年齡和見識極其不符。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在余天面前,就好像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孩童一樣。
奇妙的感覺…
夜暮沉沉,喝罷,睡去。
翌日一早。
兩人一同起身,前往織襪廠。
李德民組織的幾個人,在辦公室一樓的銷售科等着。
見了面後,王東嶽帶着一羣人前往倉庫。
小倉庫就在院落的東南角,不算大。
拉開門,堆疊如小山一樣的襪子,堆積在中央。
王東嶽吩咐幾句,幾個員工便開始整理。
余天就在一旁看着,看了半晌,他指着其中一個年紀在二十五六歲的女工問,“老哥,她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