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長青腳步不停,卻心生警兆。
跟謝殊在口頭上達成同盟後,對方一直不溫不火,原來是在這裏等着他。
真夠有耐心的。
看來,万俟樓所作出的犧牲,並沒有讓這頭老狐狸相信。
不過也是。
對謝殊來說,無所謂信不信,他都必須掌握主導權才肯放心。
燕長青的脣角微不可及地勾了勾,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就連呼吸頻率也沒有改變。
進入謝殊的地盤,誰知道暗中有哪些人在觀察他。
百年世家底蘊,他不敢小瞧了去。
謝殊是他最難對付的一個對手,他早就有所準備。
書房裏,燈光微透。
謝殊高冠博帶的身形投射在窗紗上,影影綽綽。
除他之外,還有一個模糊的婀娜身姿。
燕長青在門口頓住腳步,聲音裏帶上了一些刻意爲之的不耐煩:“司徒大人好大的架子,燕某人告辭!”
說罷,他乾脆利落地轉身就走。
或許是沒料到他的動作,周遭樹梢猛然搖動了一瞬,又歸於平靜。
燕長青心底掠過一絲明悟。
果然,從他進府後就有人一直在監視着他,眼下才暴露。
“慢着!”
硃紅色的楠木雙門被人從裏面推開,書房裏的燈火傾瀉一地,給門口的青石垂瓣蓮花臺階上染上一片橙黃。
意境很美。
謝殊清瘦身形出現在門口,風姿如松。
和他平常在朝堂上的端肅氣質完全不一致。
他故意拿出這等私底下的姿態,正是對燕長青示以親暱,一些可有可無但他做得更細節的小手段罷了。
“燕兄弟,切莫氣惱。”
他笑着快走幾步追上去,而燕長青也很配合的放慢了步子。
否則以他的速度,想要謝殊追不上,那就一定追不上。
“司徒大人萬莫兄弟相稱,燕某人擔當不起。”
燕長青比謝殊高出大半個頭,此刻垂着眼眸,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側顏冷厲。
“若不是今晚來了這一遭,我卻不知道,這就是你的誠心相邀。”
他看了書房窗紗上投出的那個女子身影一眼:“就不擾了司徒大人有人紅袖添香了,告辭!”
謝殊“哎呀”一聲:“燕兄弟好大的氣性,不過這事兒,確實是你誤會了。”
的確是他有意爲之,但燕長青的舉動出乎他的意料。
原來,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大將軍,脾氣竟然這麼急、這麼衝動。
怪不得跟那位高高在上的長公主會發生矛盾。
謝殊在心底微微一笑,語氣中卻在熱情中帶着一些親近:“燕兄弟,你先進來,立刻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燕長青冷哼一聲,不答反問:“司徒大人,今日我們是否早就約定?”
言下之意,你明明知道和我約好,還和一名女子在書房相談甚歡,簡直就是不把我放在眼裏。
他鎮國大將軍、本朝唯一的異姓王受不了這個氣。
“你要是不夠誠意,我也不必一定要和你合作不可。”
說罷,他擡足就走。
見他執意離開,謝殊這一次是真的有些慌了。
難道,是他畫蛇添足了?
正在此時,書房門口站了一道嫋嫋婷婷的身影,下拜的姿態如同弱柳扶風,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風姿。
“小女子盧蘊,拜見郡王爺。”
她嗓音悅耳,和着清幽的夜色,輕輕送入正僵持的兩人耳中,十分動聽。
聽清她自報的姓氏,燕長青眉峯微微一挑,頗爲玩味地看着謝殊:“謝大人,沒想到你孫子都到了議親的年紀,還有‘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心思?”
謝殊失笑:“燕兄弟你是真的誤會了!”
他親熱地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回拉着:“來來來,讓我來引薦一二。”
不待謝殊開口,盧蘊往前踏了一步,眉宇含羞:“郡王爺,是我仰慕你,才特意求了謝家伯父,想要見你一面。”
盧蘊擁有一張如花似玉的秀美容顏,肌膚似雪、眉目如畫。
她是盧家嫡女,舉止盡顯世家底蘊,言辭間卻大膽至極。
燕長青瞥向謝殊:“沒想到,謝兄還有這等拉皮條的愛好?”
其實,他在聞到幽香時就猜到謝殊想幹什麼,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目的是要讓他開不了口。
沒想到這個女子卻如此大膽,挑明心思。
如此,他也就不客氣了。
他這句話說得極重,令盧蘊一張俏美臉龐瞬間浮起一抹紅雲,又羞又惱。
盧家,這些年一直在謝家和崔家之下,暗暗保留勢力培養子孫,總想着能有朝一日重回世家領袖榮光。
要說盧家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不管怎麼說,宮中還有一位三皇子,是盧家的血脈。
雖然他失了母妃庇護,但曾經的盧良娣因生育兒子有功,在當今聖上登基後,被追封爲淑妃。
憑藉這個封號,盧家運作了不少官職,獲得一些資源補償。
然而,梅園事件中,盧亦最終被淳寧休棄一事,對盧家帶來的影響遠超預期,讓整個家族竟然有了勢微之勢。
正困頓之時,謝殊遞出橄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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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家大喜,立刻牢牢把握住。
要說他們之前也並非沒有考慮過投靠謝殊,但自恃世家身份,還手握三皇子這張牌,和謝皇后誕下的四皇子天然就存在利益衝突。
而如今,崔家舉族回了老家,眼看這一代是徹底不行了。
從朝堂到世家,再無人可與謝殊爭鋒。
謝殊提出的第一個要求,正是讓盧家尋一名配得上燕長青的女子。
他此舉,是一箭雙鵰之意。
一來先試探盧家的誠意,同時進一步深度捆綁燕長青,替他和長公主之間製造出新的矛盾點。
單單一個万俟樓,無論真假,他都嫌不夠。
而且盧蘊是他的人,到了燕長青身邊,就能替他刺探消息。
到了那時,他根本不用擔心燕長青是否具備足夠的誠意,爲了家族,盧蘊會想方設法達到目的。
至於燕長青拒絕?
那就不用更進一步試探了。
他要是拒絕,就擺明了跟他結盟目的不純。
是謝殊對燕長青的一個考驗。
謝殊的要求不簡單,盧家爲了尋找合適的人選,頗爲花費了一番功夫,才定下來盧蘊。
而盧蘊,別的或許有假,她對燕長青的仰慕貨真價實。
孰料,燕長青一開口,就是“拉皮條”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