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衿張開嘴剛想要開口就說出那個字來,可纔到喉嚨就看到了沐郡王眼眸裏映照出的自己,就好似看到了一面將內心深處的她照射出來的鏡子,讓她清清楚楚看到自己心裏那不容許她違背的東西,
讓她喉嚨裏的那個字難以再上前一分。
她僅僅只是因爲欠他嗎
不,她很清楚,不是僅僅因爲這個。如果只是這個,她不會在他消失之後那麼心緒不寧,那麼擔心焦慮,那麼爲了能找到他不顧一切,那麼變得不像自己也更不會因爲明日不管成不成都會與他咫尺天涯而說不出的難過和失落,還有一點恨
怨。
一切的一切她其實心底都清楚,她對君故沉早已經非她當初所想所說的那樣了,她對他動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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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情不知何起,卻知緣滅。“不僅僅又如何,沐伯伯你我都清楚,我能等他的時間也就只有這一夜了,明日過了卯時,我與他就是此生無緣了,除非沐伯伯能讓他明日卯時就回來。”蘇子衿雖說得輕描淡寫,可眼眸裏卻藏不住苦澀和
那一絲期許。
可面對蘇子衿的苦澀和期許,沐郡王卻只能無奈的低下頭,將手裏的茶杯放下,似嘆道:“若是我能的話,我早早的就讓他回來了,何必讓你走到如此絕境。”
聽着沐郡王這無可奈何的話,蘇子衿最後最後的一絲期盼都消散了,嘴角的苦澀苦得眼眶裏浮起了一許水霧,但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平靜,似湖水,死一般的湖水。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說得瀟灑一點,所以沐伯伯,咱們也莫耽誤時間了,我這人皮面具撐不了多久,您知曉我想要知道的是什麼,所以煩勞沐伯伯告訴我吧,當是幫君故沉也好,可憐我也好。”
蘇子衿這平淡無波的語氣落入沐郡王的耳裏似針紮了他的心,擡起頭來看着她那平靜得似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模樣,心疼她也心疼君故沉,可他也知曉,正如她所說,事已如此,不如讓她瀟灑些。“十一月九日,他來臨城拜訪我,雖說我身在臨城,可他在金陵的名號也是有聽聞的,我知曉來者不善就拒了,可轉瞬他就已經帶着兩個人出現在了我的書房。二話不說便叫了一聲二叔,那一瞬我就知曉他
定然就顧均。
過去的事,他沒與我多說,只是說了他忍辱負重這麼多年爲的就是爲鎮國侯府洗刷冤屈,如今金陵的局勢已經開始動盪了,他要動手了,所以來尋我,讓我出手相助。
我與他父親雖無血緣但卻是親兄弟,我比任何人都想爲他翻案又豈會拒絕,同他商議了幾許後他便急急的就要走,說是與你有許諾,要趕在二十回金陵去。當日我就派人去查了金陵的情況,知曉你未知曉後便寫了信讓彤兒轉告與你,本是希望你有個心理準備,可卻未曾想到顧均這一去卻沒了蹤影,我也曾派人去查過,可只能查到他出了臨城就往金陵方向走
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但是那日他來的時候臉色並不好,沒有什麼血色,人也有些虛弱,說是感染了風寒,我想或許是他病了,路上耽擱了。”
“應該是如此。”得知了一切的蘇子衿臉上並沒有一分的變化,只是淡淡道:“數日前我曾收到一封信,說他有事耽擱了,要我等他兩月,如今看來那封信應該是
真的,只可惜,我等不了了。”
只可惜,我等不了了。
這話沐郡王聽得心頭難受,想要說什麼,可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如今的情況除非現在君故沉就能回來,否則一切都沒有辦法。“你還有其他想要問的嗎,也許”沐郡王還是忍不下心,想要讓蘇子衿說出苦來,也許這樣她會好受些,可他的話還沒說完,蘇子衿就搖了搖頭,淺笑道:“沒有了,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今日來其實就
是想要知曉一個答案而已。”
前些日子蘇子衿還是有期盼的,期盼這今日,期盼能從沐郡王口中打聽到一絲一毫,期盼能憑藉着蛛絲馬跡去找尋君故沉,可今日當聽到天婚時她就知曉這個期盼破碎了。
而當她看到了自己的心後就突然之間清楚了,她到了這個地步還要冒險爲的就是一個答案,爲了知道她會不會是君故沉的棋子,雖然到了如今這個時候是不是都無所謂了,可她的心還是想知道。
現在她知道了,她絕非棋子。她相信沐郡王不會在這個時候騙她,君故沉匆忙離去就是因爲及笄那日被皇后誣陷的事,他早就知曉會因此出事所以必須要先下手爲強,馬不停蹄的找上沐郡王,還是直接闖,更開口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可見他有多急,而這急爲的就是因爲答應了她會趕在過禮那日回來。
而如今她也清楚的看透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她。君故沉是個步步爲營的人,他的每一步都算計的很精妙,從他藉着蕭裕景來金陵,到成爲客卿,都是他算計好了的,他要復仇,要翻案,必然都是有完整的計劃的,以他的本事肯定能無聲無息的就直達敵
人咽喉。
而她卻是擾亂他棋局的人,一次又一次破壞他的計劃。在公主府,爲了救她,他泄漏了夜王的身份;在及笄之時,因爲她,他被蕭落淨和蕭裕景識破了本來身份,面臨危機;危機之下他不得不急趕忙趕的去找沐郡王,而因爲對她的許諾沒有時間多準備便要急
急趕回來。
這是她知曉的,她不知曉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不得不說,她最初的那句話還是應驗了,她成了他的軟肋,毀了他,也毀了她自己。
不過如今好了,緣分盡了,自此之後她就不會再亂了他的計了,對彼此,都好。
“沐伯伯,日後他就拜託你了,翻案之事危機重重,若是敗了,懇求沐伯伯一定要保住他的命。”低着頭,忍着心底那說不出的痛,蘇子衿鄭重的將最後的懇求說出來,她怕過了今夜便就沒有機會說了。
沐郡王也明白蘇子衿的心,不忍卻無奈之下只能緊緊握拳,別過眼去道:“此事無需你言我也會做,他的事你無需擔心,反倒是你,明日定要贏纔好。”
“我必然盡力。”蘇子衿深吸一口氣,將所有情緒狠狠壓下去,擡起頭來,恢復那平靜道:“時辰不早了,我且先回去了,沐伯伯也早日休息。”
說罷,不等沐郡王點頭蘇子衿就福身一禮轉身就走,步伐極快,轉瞬就已經拉開房門走了出去了。看着那及笄而去的瘦小背影,沐郡王溼了眼,緊緊握拳的手重重的砸在桌上,一聲砰響,在這夜裏,似一聲無可奈何的怒吼,淒涼,悲哀,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