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初的震驚過後,他們迅速注意到,這個身影的脖子以,沒有任何東西。!
他缺了一顆頭顱。只不過他們剛進來時,這具身體肩胛骨以的地方都隱沒在黑暗裏,所以纔沒被立刻覺察。
聶懷桑哆哆嗦嗦地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大哥的……怎麼會在這裏?曦臣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藍曦臣好一會兒才定住心神,道:“忘機,出來吧。”
黑暗之,藍忘機無聲無息地站了出來,魏無羨則跟在他身後。兩人交換一個眼神。
有親生弟弟和義弟在此,他們的反應已經可以完全證明,這具無頭屍,是赤鋒尊聶明玦了。
而且,聶懷桑和藍曦臣的表情,都是極度的震驚,並沒有一絲恐懼或者心虛摻雜在內。聶明玦被五馬分屍這件事,也應與他們無關。
除非演技超羣。
魏無羨道:“聶宗主,你可看清楚了,這位真的是你大哥嗎?那當初在祭刀堂裏,你爲什麼沒認出他的腿?”
聶懷桑六神無主道:“這……這一定是我大哥。我從小是被他帶大的,大哥經常揹我,他的背影我誰都熟悉,我怎麼會認錯?……你說當初那兩條腿是我大哥的?!只有兩條腿,我怎麼可能看得出來什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誰把我大哥的腿切下來還埋在牆壁裏了?!還有他的頭呢?頭呢?!”
魏無羨道:“這正是我們這些日子以來正在追查的東西。”
藍曦臣喃喃道:“我只知你們在追查一宗五馬分屍案……可是不知……被分屍的……竟然是大哥……”
聶明玦的四肢和軀幹已經被魏無羨用針線縫了起來。剛剛經過一些處理,所以暫時不會發狂暴起。此時此刻,他只是靜靜地背對着聶懷桑與藍曦臣,站在冥室央。藍曦臣的手微微發抖,道:“……他的頭呢?大哥的頭呢?”
魏無羨道:“尚未找到。原本赤鋒尊的左手一直在爲我們指引其他肢體的方向,但是拼到這個地步之後,只差一個頭,線索卻忽然斷了,手臂也不再指引方向了。
“我們現在猜測,這個分屍赤鋒尊的人,一定和他的死亡脫不了干係。這個人可能是害怕赤鋒尊死後作祟,向他復仇,所以將他的身體連魂魄五馬分屍,投放在各地。而頭顱,很有可能藏在離這個人很近的地方,讓最危險的東西,被控制在自己可以掌握的身邊。
“請兩位宗主想一想,這樣一個人,最有可能是誰?”
藍曦臣道:“大哥是在清河舉辦的一場清談盛會走火入魔而死,在場千人有目共睹,他的死亡還會與誰有干係?”
聞言,藍忘機默然不語。
魏無羨道:“藍宗主,你心知道,嫌疑最大的那個人是誰,只是你拒絕承認。屍體的雙腿藏在聶家祭刀堂的牆壁內,我相信,別人可能不知道,但赤鋒尊的義弟,一定知道祭刀堂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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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追查到櫟陽常氏的墓地時,曾有一個黑霧罩面的人出手和我們搶奪赤鋒尊屍體的軀幹,這個霧面人對藍家的劍法瞭如指掌。只有兩種可能:一,他是藍家的人,從小練姑蘇藍氏的劍法;二,他不是藍家人,但他非常熟悉你們家的劍法,要麼經常和藍家人拆招切磋,要麼聰明非常,只要看過,能記得所有的招式和劍路。”
冥室之,一片死寂。
魏無羨道:“當年射日之徵,斂芳尊金光瑤獨自潛入岐山溫氏密室,背下了所有的地圖和卷宗,將情報默寫謄抄一遍傳回金麟臺。絕對能算是……非常聰明的人了。”
藍曦臣立刻道:“阿瑤不會這樣做的!”
他道:“你們探查分屍案、遭遇掘墓人,應當都是這個月的事。而這個月裏,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秉燭夜談,共同策劃下個月蘭陵金氏的百家請談盛會。分身乏術,掘墓人不可能是他。”
藍忘機道:“若使用傳送符,也分身乏術?”
藍曦臣斬釘截鐵地道:“這個月我們除了策劃請談會,還外出夜獵過幾場。使用傳送符會大量消耗靈力,一段時間內不得動用。而他在夜獵之,依舊錶現極佳。我可以確定,他絕沒有使用過傳送符。”
他不必本人去,但可以指派旁人去爭奪屍體,順便拉藍曦臣給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或者藍曦臣在撒謊,包庇金光瑤。或者更可怕,是在包庇他們兩個。
聶懷桑把手巾收入懷,道:“那個……你們剛纔起,一直在說的,是三哥嗎?”
金光瑤是聶明玦結義所認的三弟,因此聶懷桑叫他三哥。他道:“你們是在懷疑三哥?懷疑三哥分屍了我大哥?還懷疑他殺了我大哥?這……不太可能吧。三哥最是敬畏我大哥了,當年他還在聶家手下的時候,我哥很賞識他。大哥下葬的時候,他哭得那麼傷心……”
聶明玦去世之後,要不是這兩位兄長的義弟扶持,清河聶氏只怕現在還爛泥扶不牆。金光瑤一直對聶懷桑頗爲照顧,聶懷桑爲他說話,倒也不難理解。說實話,連魏無羨本人對金光瑤的印象,也不壞。也許是出身原因,金光瑤待人十分謙遜親和,是那種誰都不會得罪、誰跟他相處都能覺得舒服熨帖的人。
藍曦臣嘆道:“我明白,因爲一些原因,世人不少都對他頗多誤解……但阿瑤並不是這樣的人。”
冥室內,衆人一時都沉默了。
“一些原因”,誰都知道,但誰都不會攤開了說。
娼妓之子,偷技之徒。
聶明玦生前那段日子,正是清河聶氏在他的執掌下如日天、聲勢直逼蘭陵金氏的時候。聶明玦之死,對蘭陵金氏稱王百家、金光瑤位仙督有着極大的助益。
大庭廣衆之下、走火入魔發狂而死?
看似無懈可擊、無可奈何的一樁憾事,但事實又怎麼會真的那麼簡單?
魏無羨道:“猜測終歸是猜測,那麼我看,不如這樣。
“下個月,蘭陵金氏不是又要辦清談會嗎?我有一計。”
從冥室出來後,魏無羨對藍忘機道:“你哥哥跟金光瑤關係是真好。他不會去告訴金光瑤我們剛纔在冥室說的話吧?”
藍忘機搖頭:“他不會的。”
關係再好,他也是姑蘇藍氏的人,有自己的原則。
屍體的四肢已經,怨氣暫抑,魏無羨腿的惡詛痕已褪了大半,藍啓仁和當初冥室招魂被反噬的幾名修士,也應當快醒了。藍曦臣與藍忘機去看望他。魏無羨是決計不去看這個老古板的,他又在雲深不知處閒晃起來。
消磨了半日,魏無羨到草坪去找他的花驢子。小蘋果身邊又團着幾十團滾滾的蓬鬆白絨,這次它倒是和它們和平共處,沒有大喊大叫惹人嫌了,只顧埋頭喫草,勤勤懇懇地嚼動腮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