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雪還沒有停,油燈已然閃了又閃,可她卻還是沒能在這諾大的城市裏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
她很冷,很痛,她想回家。
可…到底…哪裏纔是家呢?
寒風從車窗呼嘯着捲入,吹溼了她紅着的眼眶,她….好像找不到家的路了。
車停下的那秒,她恍惚的擡頭看了過去,而後,整個人像碎掉了一般,趴在了方向盤上失聲痛哭。
她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的聲音,迴盪在整片桃林。
這裏,是何景琛曾說的,“他們的家。”
他們一家三口的家。
如今,她連多看一眼也感覺心在被人用刀剜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猛然坐起了身,胡亂的啓動了車子,想要逃離這裏,可車開熄,熄了開,一陣巨大的慣力後她的頭徑直撞在了方向盤上,這一下很重,撞的她額頭鮮血直流。
她顫着雙手拿着一旁的紙巾慌忙的擦在額頭,不停喃喃着,“沒事的陶軟….沒事的陶軟…不要哭…不要再哭…”
可心裏的疼不聽她的安慰,連眼淚也不肯聽。
她怒着,一把將紙巾砸在了車上,“我讓你不要再哭了!”
鮮血很快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就那樣呆呆的坐着,額頭沾着沒有摘乾淨的紙巾,那薄薄的紙巾已經吸滿了鮮血,掛在傷口上搖搖欲墜着。
天空冒出一抹魚肚白。
她冷到牙齒打顫,恍惚的低下頭,竟不知道什麼時候,白色的毛衣已經被鮮血暈開一朵一朵血色的花。
周遭的空氣沾染着血腥的氣味,她怔怔地伸手摸向額頭,“爲什麼…還活着呢?”
血,還是熱的。
她放下了座椅,靜靜地躺下了身,心,四肢百骸像沒了知覺,不覺得疼,也不覺得難受,只剩下那張滿是疲憊的臉龐。
她捲縮着躺在車椅上,把自己藏在寬大的毛衣裙裏,眼中水霧重重,輕輕呢喃着,試探着的喊出那個她一輩子也沒有喊出過的話,“媽媽….”
“媽….”
“我好累….”
她淺淺笑了,儘管沒有人迴應她,她也滿足,她太累了,眼簾垂的越來越低,可就在這時,偏偏風捲着吹落的桃花瓣吹到了她的胸口。
這一生的輾轉不幸在一刻爆發,她緊緊握着那片桃花瓣,歇斯底里的哭着,哭到全身發顫,哭到喉嚨沙啞。
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作弄她,既不讓她好好的活着,現在,連死都不讓。
何景琛…..只差最後一步,那手術,不能在這個關頭停下。
如果她今天死在這片桃林,那何景琛的身體會留下數不清的隱疾。
她悲憤的笑着,重重捶打着胸口,竟然這個時候還在牽掛着那個害了她一生的男人。
….
回去的時候,別墅的大門敞開着,燈火通明。
小七劉毅等人焦急地站在門外,何景琛正站在與門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聽到車聲,他們的目光紛紛投了過去。
可下一秒,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剛想要上前,一個身影便比他們快一步跑了過去。
“你到底去哪了?!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何景琛近乎怒吼着,眼底的紅血絲在極致的恐懼下有棱有角,好似下一秒就要崩壞一般,“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難道你遇到了什麼問題就不能打個電話給我嗎?就算你不願意打給我,難道就不能找人幫你嗎?爲什麼每一次都要把自己糟踐的遍體鱗傷,爲…”
?
“何先生,請讓一讓。”
他愣住,這樣的語氣太過陌生。
“陶軟,我在問你話,你…”
“我說,何先生,請你讓開。”
她緩緩擡起頭,眸色平靜的毫無波瀾,卻每一處都透露着讓人窒息的…枯萎感。
彷彿,是一雙亡靈的眼睛,毫無生機。
何景琛驚住了,不知所措的站在她身邊。
不明白這個半夜到底發生了什麼,纔可以讓她變成這樣?
在他失神的那幾秒裏,身邊似颳起了一陣輕風,他眼睜睜的看着,她就那樣視若無睹的從他身邊走過。
那種漠視,刮疼了他的心。
別墅內有明顯被砸過的痕跡,她廖廖看了幾眼,盡是監控處。
呵呵。
林婉婉刺耳的話迴盪耳邊,她也是有靠山的。
“姑奶奶…”
“陶小姐…”
她微微頷首,算是迴應。
可腳下依然沒有停住的意思,徑直往二樓走着。
小七擦了擦眼淚,擋在了她身前,隱忍着哽咽,“姑奶奶…不要拒絕我行不行?至少要我先找醫生幫你處理了傷口,你…除了額頭還傷到了哪裏嗎?”
她有些茫然的擡頭看着小七,可看到眼眶紅了,她也說不出那句,小七,我心裏疼,只有心裏疼…
這樣破碎不知所措的眼神,看的小七眼淚直接流了出來,這樣的陶軟,他從來沒有見過,“姑奶奶…不難過…讓我陪着你吧行嗎?我保證不發出聲音!我保證不打擾你,好不好?”
可她只是搖搖頭,拍了拍小七的肩膀,強擠出了一抹微笑。
只是那笑看在小七眼裏,猶如針扎。
他懂她,所以不勉強,側了側身子讓開,只目送着她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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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關門聲音的下一秒,小七猛地衝向了還愣愣站在門外的何景琛。
一拳用盡了全力的砸下。
縱使陶軟什麼也不肯說,可小七清楚的知道,這個世上,能讓陶軟傷心成這個樣子的人,只有眼前這個男人!
何景琛被打的發懵,或者說他還沒有從陶軟對他的態度裏緩過神來。
接連幾拳砸下,何景琛也沒有躲。
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她這副樣子一定與他脫不了干係,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他該打。
他甚至想,讓陶軟親自來打,那樣也好過心臟被痛苦佔據,擰碎,來的痛快。
….
一連幾日,她臥牀不起。
劉毅按時來送飯,看見的也只是門縫透進去那一抹光亮下照着的她越發瘦弱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