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病了？
原來是虛驚一場。
沈凌瑤拍了拍胸脯，還以爲是多大的事。
她確實有個奶奶。還記得夏天那個坐在花壇邊和藹可親的老太太。
沈凌瑤氣呼呼地說，“小妹妹，就這麼一點事，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嘛？”
小女孩兒低下頭，輕擦眼淚，“奶奶說，窮也要有志氣，不能管別人要錢。”
趙青峯很贊同老人家的人生觀，“小妹妹，沒關係，這次不算。你先喫東西，再把衣服換上，一會兒我們帶你去藥店買藥。”
小女孩兒高興壞了，但依然不願喫任何東西。
衣服也只是胡亂披上，拉着趙青峯的手說，“大哥哥，大姐姐，我…我就知道你們願意幫我。夏天，你們就買過我的花。我…我今天就是來找你們的…”
看來這是‘早有預謀’。
單純的小女孩兒真以爲人會永遠出現在一個地方。
今天就是湊巧碰上了，不然天知道她要等多久。
但。
終歸是一件小事，別人看見了興許也會幫忙。趙青峯笑着拉着她去了藥店。小女孩兒的記憶力很好，說出了一堆老年人服用的藥品，算了算賬，不多不少，剛好七十五塊二。
“然後呢？”
趙青峯將藥品遞給小女孩兒，“要不要我們開車送你回去，看完奶奶之後，再帶你喫點好喫的？”
小女孩兒眨了眨漆黑的眸子，“可以帶奶奶一起嗎？”
當然可以。
老閻說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助人爲樂也會感到快樂，何況沈凌瑤的基金會本意就是幫助別人，正好來一次家訪。
小女孩兒高興的不得了，手舞足蹈地蹦跳着上了車，“太好啦，我奶奶也能喫肉啦！”
2001年，喫肉還算什麼稀奇事兒嗎？
豬肉幾塊錢一斤，牛肉也不貴，沈凌瑤有點兒想不通，到底家裏多窮啊！
順着小女孩兒手指的方向，車輛一路前行。
本以爲在郊區，可道路卻越走越黑，直至開到遠郊，沈凌瑤才發現，這原來是一片早已搬遷走的危房，一點兒燈光都沒有，好在今晚月光很亮，好不容易纔踏過雪地到了一間四面漏風連窗戶都用紙殼子遮蓋的破房子面前。
“你就住這兒？”
沈凌瑤心裏有些發酸。
城市萬家燈火，屋裏暖氣如春，想不到還有住在這裏的。
“這是去年才搬過來的。”
小女孩兒拉開房門，又說，“我和奶奶夏天住在劉爺爺家的瓜地窩棚裏面。”
瓜地窩棚，就是農民種瓜種地半夜防盜的臨時住所，夏天還好，冬天根本住不了人。
沈凌瑤又問了問小女孩兒的父母。
小女孩兒搖了搖頭，“我沒有爹和娘，奶奶說我是地裏長出來的。”
這是笑話，更是童話。
哪有人是從地裏長出來的？
沈凌瑤噗嗤一笑，回想起兒時，也曾問過丁香和老沈自己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版本不一。
有時候他們說是在垃圾桶裏撿來的，還有的時候會說是神仙送來的，而直到後來和老污婆張曼曼成爲高中同學，沈凌瑤才知道男女之間到底怎麼生孩子。
一想到生孩子，她的臉兒又紅了。
大蜜蜂最近總是不想搞安全措施，萬一哪次中標懷孕的話，自己的肚子肯定也會一天一天大起來。
想到這兒，她輕輕掐了趙青峯一把。
趙青峯一愣，“我沒惹你啊…”
沈凌瑤纔不管，“哼，就想掐你怎麼啦，受着就是啦。噓，小點聲，她奶奶好像睡着了。”
破舊的小房子不過四十平米。
進了門廊，拐一個彎，便是一間只有一張牀和一個書桌的小房間。
牀是破的，老太太就躺在上面，蓋着被子。她的枕頭旁邊還有一個小老虎的枕頭，看來是小女孩兒的心愛之物。
再看四周。
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爲過。
除了日常用的破破爛爛的廚具、工具和幾件根本不足以禦寒的衣服之外，就只剩下角落裏兩兜子嶄新的小玩具。看來這是前兩天才進的貨，應該是想在冬天賣出去吧？
“奶奶！”
小女孩兒蹦跳着到了牀邊，抓住老太太的手，高興地說，“奶奶，你看誰來啦！就是夏天買過咱們好多花的大哥哥和大姐姐來啦，他們給我買了新衣服，還要請你喫肉呢！奶奶，快起來吃藥，喫完藥就好啦！”
說完。
趙青峯和沈凌瑤就在一邊等着，等待老太太醒來。
可小女孩兒喊完，老太太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小女孩兒還在搖晃她的手，“奶奶，你怎麼還在睡呀，是不是藥買晚啦？你等一下，我這就去給你燒水，燒完了水喫下了藥，你就又能起來給我講故事啦！”
她將藥放在一邊，熟練地拆開，然後快步轉身拿起生鏽的熱水器，跑到外面用小手捧了好幾把白色的雪。
回來之後，將熱水器放在座上，拿起不知道從哪兒抻過來的電線，輕輕插在插座之上。
或者是電路還沒停，插上之後，雪很快融化，水壺冒出熱氣。
沈凌瑤還在一旁等着，趙青峯卻感覺很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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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着手機的燈光看去，老太太的臉色很蒼白，皺紋也舒展開了，口鼻沒有一點兒熱氣冒出來。這不像是睡覺，倒像是…駕鶴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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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瑤…”
趙青峯捅了捅沈凌瑤，小聲地說，“老人家好像…沒了…”
“啊？”
沈凌瑤一愣，同樣看去，這才發現果然沒有了氣息。
一瞬之間。
她的心忽然緊繃在一起。
怪不得小女孩兒自己跑那麼遠…
若是老太太還有一息尚存的話，肯定不可能讓與自己相依爲命的寶貝如此奔波。
“怎麼辦…”
沈凌瑤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有點兒害怕，更加悲傷。
“…”
趙青峯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剛想說話，卻見小女孩兒已經用小手兒，顫抖地捧着燒開的水，快步回到了奶奶身邊。
“奶奶，吃藥。”
“奶奶，醒醒。”
“奶奶，喫完了藥你就好啦，大哥哥大姐姐還要請你喫肉呢。”
“奶奶，你快醒醒呀，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