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世明的來意,出乎秦瑤光的預料。
他竟是來當說客的。
目的,是爲了阻止她和燕長青和離。
“殿下,微臣自知人微言輕,不敢妄議殿下家事。”
範世明恭敬拱手:“在下此來,是受了蘇祭酒和吳太傅所託,知曉殿下心懷黎民百姓,請您多多考慮一二。”
如果說吳太傅和蘇祭酒是清流的代表性人物,範世明代表着寒門。
這三位聯手,又派出最不起眼的範世明來長公主府上,所表達的意思就再清楚不過。
秦瑤光微微一笑:“沒想到本宮的家事,竟然會驚動這麼多人。”
範世明表態:“兩位大人請微臣給殿下帶話,只要您改變主意,清流寒門都將爲您所用。”
秦瑤光詫異地一挑眉。
這個承諾,乃言外之喜。
眼下,清流寒門加起來也敵不過世家的力量,但在未來,他們纔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這是一支相當龐大的力量。
秦瑤光沒有一口答應下來,反而問道:“你們就不怕,本宮讓你們做不想做的事?”
“我們信任殿下。”
短短六個字,道盡背後的深思熟慮。
範世明會來找秦瑤光,自然不是一時衝動,而是和背後的人經過反覆磋商,才做出這個重大決定。
先帝在世時,清流才得以在朝廷站穩腳跟。
推行科舉制甄選良才,是爲了提拔有能力有才學的寒門之士。
可惜的是,隨着先帝駕崩,改三公九卿爲三省六部羣相制半途而止,寒門自此一蹶不振,清流在夾縫中求存。
吳太傅乃地位超然的三朝元老,又是飽學大儒,但手中沒有實權,想要庇護學生都很艱難。
就像被肖氏害死的丈夫周林,就是在先帝期間優秀的寒門學子。
和他同一批的還有十來個,全都是吳太傅的得意弟子,周林是其中最優秀的那一個。
原本,他們前途正好。
卻在先帝駕崩後,被謝殊以各種理由貶斥出京,死的死、流落的流落,眼看着再蹉跎下去,這一批人都再無出頭之日。
依附長公主,是他們千思萬慮後,認爲最佳的一條路。
但前提是,皇權不能和軍權剝離。
秦瑤光一旦和燕長青和離,皇室能直接掌握的軍隊就略等於無。
當然,聖旨和軍符能調動天下任何一支軍隊,但衆人皆知朝堂由謝殊獨掌大權,一旦他生出二心,皇室就岌岌可危。
清流寒門所需要的,是直接聽命於皇家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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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長青所掌控的軍權,不可或缺。
別看他受封郡王后,只剩下一個遙領鎮國大將軍的虛銜。
沒有人相信,他會因此而失去在軍中的影響力。
範世明將他們的想法一一道出,包括想要扶持寒門的私心,態度非常真誠。
秦瑤光發現,這位未來的布衣宰相果然有過人之處,至少在遊說一項上完全合格。
莫說和燕長青和離只是她設下的一個局,就算是真的想要和離,這會兒恐怕也會被他給說服。
她想了想,道:“好,本宮可以答應你們。不過,有一個條件。”
“殿下請講。”
“本宮只答應你們不會和離,至於過程如何,請各位袖手旁觀便好。”
範世明聞言,沉吟片刻後問:“殿下,您是說?”
秦瑤光笑了笑:“不可說,不可說。”
謝殊拉攏燕長青一事,很快就不是祕密。
他一定會做些什麼,藉以宣告他和燕長青的結盟,從而威懾衆人,向所有人證明他仍然是那位權傾朝野的大司徒。
事關重大,哪怕範世明作爲代表來對她表了忠心,仍然不能說。
是不能說出口的祕密,只能暗示。
好在,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範世明立刻道:“在下明白,殿下請放心。”
送走範世明,秦瑤光往書房的窗臺上放了一盆碩果僅存的水仙。
水仙花能開到二月,已是精心養護後的結果。
花香幽幽,翠綠的葉片細長挺拔。
潔白如雪的花瓣綻放開來,只得幾朵,已能香透一方小天地。
燕長青接到回報時,大喜過望。
這是秦瑤光第一次召喚他,頓時在府裏團團轉起來。
要去見夫人,該穿什麼帶怎樣的禮物?
眼下離天黑還有一兩個時辰,足夠他好好準備一番。
他如今居住在鎮國公府,上一次見到她,還是給寧國公辦葬禮時。
實在太久遠了。
師爺尋他議事,便察覺燕長青坐立不安,不禁感到奇怪。
“郡王爺,您這是何故?”
在他面前,燕長青沒有什麼可顧慮的,直接和盤托出。
取悅夫人天經地義。
師爺看着他笑了起來,直把他笑得莫名其妙。
“郡王爺,您難道不知,在京中也好、軍中也罷,都有不少女子戀慕於您?”
聞言,燕長青正色道:“我乃有婦之夫。”
他心思通透,如何會不知?
但無論是在邊關對夫人一無所知時,還是現在,他都不會給其他女子可乘之機。
師爺搖了搖頭:“郡王爺,在下不是說這個。您可知,她們爲何心悅於您?”
燕長青頷首:“大致知曉。”
男女之情,發乎情止於禮,淺層次的好感自然是來源於外表。
所謂一見鍾情,大抵如是。
師爺兩手一攤:“既是知曉,大將軍難道還不知道該怎麼做嗎?”
原來如此。
燕長青細細思忖之下,略有所得。
夫人當然不是那般只看外表的膚淺女子,他和夫人的感情也不是這般淺薄。
但是,把自己拾掇得利索一點,何樂而不爲呢?
他記得有好幾次,夫人在見到他時,眼神裏露出了欣賞之色。
於是這一夜,秦瑤光收穫了一個松木雪香味道的燕長青。
落入他的懷裏,木質香調讓人安心,強有力的心跳聲讓清冷的雪香也染上暖意。
秦瑤光擡眸看着他,有一種他是從雪山走入凡塵的錯覺。
不笑的時候,燕長青是肅然又冷峻的。
過於優越的骨相和鋒銳的五官線條結合在一起,形成高高在上的凜然之意,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然而,他所留給她的,一直都是溫暖笑意。
燕長青垂眸看着她,從眼底透出笑來:“夫人,可滿意你所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