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過晚飯，等蘇沐卿回了房間，裴煜眸底的柔色漸漸散去，轉而多了些陰翳。
他從桌子底下翻出那個精緻的盒子，指腹捻了捻裏面的白色紗裙，片刻才合上蓋子，轉身朝外面走去。
裴家老宅。
每到月底，裴家都會開家族大會。
裴煜不來，已然是件常事。
慕田峪是入贅到裴家的，起初不受待見，但隨着他能力的凸顯，裴家人也不敢再說些什麼。
至於 慕容鄢，裴煜也不過是看在慕田峪的面子上才叫她一聲奶奶。
“…裴少。”張嬸瞧見他來不由得一愣。
裴煜冷冷瞥了她一眼，手指已經將那裝着裙子的盒子給捏凹進去了。
覬覦他老婆的人，都該死。
慕田峪沒什麼興致，若不是謹遵他已逝夫人的叮囑，壓根就不想開這種家族宴會。
烏煙瘴氣。
他面無表情地喝着茶，掀眸瞧見裴煜，不由頓了下，以爲自己老花眼，還眯了眯眼。
“太爺。”裴煜喊了一聲，隨後將視線落到角落的裴池身上。
打他老婆的主意，他就該做好死的準備。
“啪嗒。”他毫不留情地將手上的盒子扔在裴池面前，將桌上的瓜子濺得四處亂躥，多數崩到了裴池身上。
見他這模樣，慕田峪微怔，他磨了磨指腹，厲聲提醒了一句，“阿煜。”
裴煜的病他清楚得很，見他這樣，慕田峪心底有些擔憂，生怕他發病搞得局面不可收拾。
“太爺，處理點私事。”裴煜掀眸掃了他一眼，隨即對着裴池，語氣沉得可怕，“解釋一下吧，給我老婆送這個什麼意思？”
裴池微愣，手緊抓住大腿，心裏不安得緊。
周邊的人也怔愣住，個個心驚膽戰。
這裴池是瘋了？
半晌，裴池才推了推眼鏡，站起身來面向他，“送給嬸嬸的見面禮，叔有什麼問題嗎？”
“見面禮？”裴煜扯脣，“見面禮送舞裙，你奶教你的？”
他話語裏多了些痞氣，和他年少時混跡街頭那模樣倒有幾分重合了。
聽見他說髒話，裴池呆了一會兒，還沒出聲，太爺就率先開了口。
“裴煜，好好說話。”慕田峪蹙了下眉，他看着裴煜，心頭嘆氣。
這事兒他不該管的，但真的害怕裴煜鬧出人命來。
人死了沒事，但裴煜估計就得逮着這事兒趁機辭去裴氏總裁的位置了。
裴煜心野，能力也強，最大的願望就是帶着蘇沐卿隱居山林。
這些，他早就知道了。
以爲有人護着，裴池心底鬆了些氣，“叔，嬸嬸她喜歡跳舞，我作爲朋友送她這個，無可厚非。”
“砰！”裴煜絲毫不加收斂，提拉着椅子就朝桌上猛甩去。
周邊的人被嚇得紛紛退開，站在安全距離一動不動。
裴池僵住，心頭帶了些害怕，他緊掐着指尖，忽地想到什麼，眉眼微頓，竟扯了下脣，“叔這樣，嬸嬸知道嗎？”
他像不怕死似的，朝火上又澆了潑汽油。
被掐住脖子，他才後悔了一瞬。
裴煜眸色黝黑，眸底的猩紅伴隨着殺意，一圈又一圈地滾動着，他低沉的嗓音猶如困獸出籠，“你想死嗎？”
“她是我老婆，誰給你的膽子去招惹她？！”
等把人掐得喘不過氣來，裴煜才猛地鬆了手，將人狠狠甩在地上，隨後拎起地上的椅子，猛地朝他身上砸去。
他失了控，瘋得不像人。
壓根沒人敢去拉。
見人真得被打死了，慕田峪心臟緊繃，將面前的杯子猛摔在地上，語氣嚴肅，“裴煜！”
話落，裴煜絲毫沒有反應。
慕田峪心一狠，咬牙低吼。
“我給小蘇打電話了！”
他最清楚裴煜怕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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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話音一落，裴煜便漸漸停了手，他眸子裏的猩紅還未散去，皙白的手背上爆着青筋，隱隱，還有些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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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上慕田峪的眸子，眼裏浸着寒意，語氣沉得可怕，“打了？”
“喂，太爺？”
話音剛落，廚房裏就傳來聲柔柔糯糯的嗓音。
裴煜瞳孔微怔，手臂的青筋更甚。
慕田峪有些畏懼，他故作鎮定地收回視線，把免提關掉，“喂，小蘇，我打擾你休息了？”
“沒有。”蘇沐卿接到他的電話有些懵，在牀上坐了一會兒才探手去開燈。
她額頭前的碎髮有些炸毛，向上飛着，顯得…可愛極了。
“太爺有什麼事嗎？”她問了一聲，坐在牀邊有些侷促，心裏猶豫着要不要去找裴煜。
慕田峪眉心微動，轉眸掃了眼一旁的裴煜，“沒事，太爺就問問你今天的那些保養品收到沒。”
“嗯，已經收到了。”蘇沐卿乖乖應着，想着，又補充了一句，“裴池拿過來的。”
她不能把別人的功勞給剝奪了。
“收到就好，太爺不打擾你休息了，太爺掛電話了。”面對乖得不像話的孫媳婦，慕田峪那氣勢雄渾的腔調也不自覺柔和了些。
掛斷電話，他才感覺架在他脖子上那把無形的刀沒了，他鬆了口氣，轉頭看向裴煜，“消氣了？”
裴煜微眯雙眸，脣角扯出抹冰冷的笑，“太爺還挺會玩弄人心。”
慕田峪頓了下，額頭冒着虛汗，他玩弄人心？裴煜的一半都不及。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陪着小蘇吧。”他伸手擦了下汗，保持着長輩的威嚴。
“不急。”裴煜抽出溼紙巾，慢條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
轉眸時又掃了眼躺在牆角一動不動的裴池，他舌尖抵住下顎，“太爺還不叫救護車，不是要護着他？”
慕田峪頭皮有些發麻，他聽着裴煜的語氣，心尖兒直打顫。
說完裴煜便沒再理他，掃了眼周圍，沒見着人，扯了扯脣，“奶奶就睡了？”
說着，他又嘆了一句，“這個年紀，是怎麼睡得着的？”
沒得到迴應他也不惱，拉開椅子坐下，腿翹在桌下的欄上，半晌才又開口，“麻煩幫我把奶奶叫下來，我有事要問問她。”
慕田峪眉頭微微蹙起，“裴煜…”
“太爺可別再叫我了，不然，我發起瘋來，六親不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