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時候,口口聲聲都是儀態規矩的秦嬤嬤,卻好似沒聽到似的,看都不看一眼。
沒人制止,壽安宮裏伺候的宮人本來就多,一時膽子也大了。
雲蘇站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隱約都能聽到四周傳來的議論聲。
“快看啊,那邊那個就是鎮北王殿下新娶的王妃。”
“就是那個大婚遇刺,差點連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王妃?”
“對,就是她……”
“聽說她仗着有鎮北王殿下寵愛,新婚第二天都沒來宮裏敬茶,讓太后娘娘空等了一上午,太后娘娘可是生了好大的氣。”
“這未免也太不懂規矩了吧?新婦進門,連給長輩敬茶都不知道?”
“要不怎麼說得志就猖狂呢?以爲有殿下寵着,就了不起了,現在還不是乖乖在太后殿門前立規矩?”
“哈哈哈,瞧她曬的那樣子,真是狼狽啊……”
雲蘇曬得眼前發暈,從昨晚到現在,她一口水都沒喝過,暴曬後不斷出汗,嗓子裏乾涸得彷彿要冒煙。
她聽到了四周若有似無的議論聲,目光循聲望去,卻只見宮人們都低着頭,各自忙碌着,彷彿誰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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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只要她收回目光,那些竊竊私語的議論聲,和一道道異樣的目光,又分明朝她而來。
這種感覺……
雲蘇一時覺得自己就像被暴曬在陽光下的珍奇動物,人人圍觀,指指點點,嘲笑的隱蔽又直白。
秦嬤嬤卻好似什麼也沒聽見,只要雲蘇稍微有點動作,訓斥聲馬上就來。
“王妃娘娘,請保持儀態!”
“脖子不要亂動!”
“王妃娘娘,您眼睛往哪裏看?這裏是壽安宮,您連基本的規矩都不懂嗎?”
毫不留情地大聲訓斥,被周圍來往的宮人聽得清清楚楚,各種嘲笑、不屑、鄙夷的眼神,更加肆無忌憚了。
雲蘇苦中作樂地心想,如果眼神能化成利箭,她恐怕都要變成活靶子,渾身上下插滿箭的那種。
對於注重名聲的古代女子,罰站宮門,任人奚落,更毫不客氣地當衆訓斥,任何一條都能輕而易舉地將女子的臉面踩在腳下。
若是羞恥心強一點的,自覺無顏見人了,回去後想不開一頭吊死都不是沒可能。
太后這是存心要羞辱她!
而且還是當衆羞辱,一點臉面都沒給她留。
雲蘇垂着眼眸,抿了下乾燥起皮的脣瓣,幾乎能嚐到脣上破裂的血腥味,眸底冰冷的寒意蔓延出來。
看來是她弄錯了。
太后不是因爲大長公主的事對她不滿,而是……根本就不喜歡她!
京城人人都知道君長淵是在宮中長大,受太后撫養。
太后對他比對自己的親孫子還疼愛,隔三岔五就會賞些東西,或是叫君長淵進宮說話。
君長淵對太后也頗爲恭敬,連稱呼都是和太子等皇子一樣,稱太后爲皇祖母。
作爲祖母,太后越是疼愛君長淵,對他的妻妾要求反而會更高。
雲蘇作爲剛進門的鎮北王妃,很顯然,太后對她是很不滿意的。
大婚次日,雲蘇沒有入宮敬茶。
太后久居深宮,一時半會也沒機會召見她,但心裏肯定有所不滿。
現在機會來了。
所以,纔有了這場名爲召見、實則故意給難堪的罰站。
“王妃娘娘,您又走神了!”
秦嬤嬤冷漠不悅的訓斥聲響起,“還要奴婢說多少遍?這裏是壽安宮,太后娘娘最重視規矩,王妃有幸得太后娘娘親自召見,應該好好端正儀態,靜心等候,不是讓王妃站在這裏遊神的。”
雲蘇被打斷了思緒,擡起眼簾。
她額頭上全是暴曬出的汗水,臉頰被曬得發紅滾燙,與一側臉頰紅腫的五指印融在一起,嘴脣乾裂地起皮,隱隱泛出了血絲。
稍微一擡頭,額上的汗水就流到了眼睛裏,刺激的雲蘇本能眯起眼睛,伸手想揉擦一下。
“啪!”
秦嬤嬤不知何時拿出了一根教鞭,在雲蘇手剛擡起的時候,狠狠一鞭子抽在她手背上。
“嘶……”雲蘇猝不及防,疼得一激靈,手背上瞬間被抽出一道紅腫的鞭痕。
“秦嬤嬤,你敢對本王妃動私刑?”雲蘇捂着手背,眸底燃起怒火,冷聲質問看着秦嬤嬤。
宮裏用來管教、訓化宮人的教鞭,又細又長,皮革材質打人很痛,輕輕一抽就是一道紅腫印子。
而且還不會留疤,免了挨罰之後落下疤痕,讓主子看了礙眼。
雲蘇冰冷的目光落在秦嬤嬤手裏的教鞭上,怒極反笑道:“你這是把本王妃當奴才教訓了?”
雖然是奉了太后的命令,給這位新進門的鎮北王妃“立規矩”,秦嬤嬤有動手的底氣,也不怕雲蘇記恨報復。
可,不知爲何……
一對上這位新王妃冰冷的眼神,秦嬤嬤卻本能地後背一涼。
她有太后娘娘的口諭,就算動私刑,也是太后娘娘默許的!鎮北王妃不敢拿她怎麼樣。
秦嬤嬤鎮定下來,板着臉冷冷道:“王妃不必大驚小怪,奴婢身爲壽安宮掌事女官,得太后娘娘信重,有教養、訓化之責,凡是在壽安宮中出現不合禮儀之事,奴婢都有管教的責任。”
言下之意,哪怕是王妃,她也管得了,因爲這是太后娘娘給她的權利。
“拿着太后的口諭壓人,你算什麼東西?”
雲蘇冷冷看着她,眸中的怒火更濃了幾分,“以爲有太后的話擋在前面,尊卑不分,以下犯上,本王妃就不能拿你怎麼樣了?”
秦嬤嬤皮笑肉不笑道:“在壽安宮裏,恐怕還輪不到王妃來說尊卑。”
“是麼?”一道冷冽的男聲忽然傳來。
秦嬤嬤臉色微變,頓時擡頭望去。
雲蘇心裏卻一鬆,也沒回頭,只冷笑地看着秦嬤嬤驟變的臉色。
沉穩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男人高大的身形遮蔽陽光,覆落下陰影,將雲蘇完全籠罩在其中。
一隻手臂環過她的肩膀,強勢用力地拉過去,將她攬入懷中。
與此同時,君長淵尤爲冷寒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
“——那本王可有資格,跟你說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