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說他喜歡墨璇是假的,也不能否認他此刻動心是真的。”
“這就是天生多情嗎?”
“差不多,你猜,現在身在國外的墨璇會怎麼想?是不是以爲白其受到了懲罰,還在自責懊惱中?墨璇會不會想着,國外生活並不好過,某一天忽然聯繫白其,想要回來重修於好?”
蔣點燭沒有回答,她不是墨璇肚子裏的蛔蟲,她無法知道墨璇的想法。
但她知道自己的。
當初安籍塵對自己表現出懺悔模樣時,自己的確有恍惚的滿足感,覺得自己報復到安籍塵了。
她希望他一直痛苦下去。
就像墨璇被白其傷透,希望他一直痛苦下去一樣。
萬萬沒料到的是,他傷心只是片刻,轉頭又掉進了新的溫柔鄉。
所以男人都一樣是嗎?
蔣點燭側臉看向許應饒,“你給我看着視頻是什麼意思?”
“你明白的。”
許應饒直勾勾看着蔣點燭。
“這世上再深情的人也會變心,只要他身邊出現更好的選擇,現在的安籍塵在你隔壁,日日深情凝望,那不過是因爲他沒有其他的選擇罷了,你是最好的出路。”
“你不要……”
“不要把我的想法強加到安籍塵的身上?”
他搶過蔣點燭的話頭,後者噎了一下不做聲。
許應饒收起手機,“我只是希望你早點明白,安籍塵如果康復起來,其實和白其沒兩樣,收起你氾濫的愛心,有那時間還不如多去兩次紅十字會。”
許應饒聲音又冷又硬,舉步向前走去。
蔣點燭在他身後握拳,“有沒有人說過,你說話很不中聽。”
“沒有。”
“那你來找我幹什麼!”
“我今天這是來看探訪公司而已,如果受益不錯的話,考慮收購,如此而已。”
蔣點燭以爲他會和自己聊更多,結果他只是說了白其的事,再也沒有出現在自己面前。
有時候她真的看不懂他。
聚餐的是因爲許應饒的出現不歡而散。
雖然許應饒時候揮一揮不帶走一片雲彩走了,可卻在蔣點燭心裏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說白其的字字句句,都砸在她心上。
其實許應饒說的不無道理,如果安籍塵還擁有安氏公司,還身強體健,還會住在自己隔壁,跟在自己身後嗎?
蔣點燭還沒有想出答案,安籍塵已經離開了。
許應饒也說到做到,預備收購蔣點燭所在的公司。
依照許氏現在的發展情況看,只要蔣點燭還在設計界,不論是誰家,都是變相給許應饒打工。
安籍塵搬走後,好像在蔣點燭世界裏消失了一樣。
她的手機再也沒有接到過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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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唯一有關聯的就是許諾,可許諾爲人寡言少語,和蔣點燭沒什麼交情,也從不聯繫她。
就這樣,兩個人變成了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有時候回想起曾經被李家傷害的日子,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
可明明只有兩個多月而已。
平淡如白開水的生活,讓蔣點燭陷入了一個閉環。
上班回家,再上班……
有時她想這樣的生活也還好。
直到她接到醫院一通電話。
電話是醫生打來的,問她是不是安籍塵的家人。
蔣點燭聽到對方這話,心裏就一涼。
她沒否認,而是先問怎麼回事。
醫生言語簡練,大概是告訴他安籍塵已經病危,需要家裏人簽字。
蔣點燭當時腦海閃過的就是安籍塵那聲“半年”。
說好了半年,結果卻纔兩個多月而已。
是他在騙自己,還是病情突然惡化了。
蔣點燭趕往醫院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腦中一片空白,除了着急意外,竟感覺不到其他情緒。
醫院距離她有些遠,即便催促着司機師傅,也是緊趕慢趕半小時纔到。
蔣點燭先到醫院辦理相關手續,最後纔到急診室。
醫生已經瞭解過安籍塵的病情,雖然早有準備,但這種遺傳病目前沒有健全的醫療手段,醫生也只是盡力而已。
蔣點燭在走廊靜靜等待,搶救了兩個小時後,她終於看到昏睡的安籍塵。
對方臉色蒼白,幾乎沒有血色。
大概是因爲膚色的緣故,這顯得他睫毛格外漆黑濃密,幾根凌亂的髮絲在額前,遠遠看着竟也爲之驚豔。
蔣點燭走過去,醫生說他要晚上才能醒。
“那他身體情況,到底怎樣?”
“看他自己心理健康情況吧,現在誰也說不好。”
醫生還有其他事,注意事項讓護士和蔣點燭交代,自己轉身離開。
蔣點燭就靜靜守在安籍塵的病牀前。
她又習慣性看向他的手指。
根根骨節分明,太瘦了。
戒指也沒了。
許是發現她在看什麼,護士從後面走來,遞給蔣點燭一個小袋子。
“病人進急救室的時候,戒指被我們取下來了,在這裏。”
小袋子里正是鉑金戒指。
蔣點燭疑惑看她對方,“你怎麼知道……”
“你叫蔣點燭吧?”
蔣點燭愣了愣,頷首。
“他麻藥打進去意識朦朧時,唸叨了你的名字,雖然磕磕絆絆,但大概能分辨出來,戒指他是不願意摘得,但在醫院搶救沒辦法,你別怪他,他真的很愛你。”
護士羨慕看蔣點燭一眼,微笑離開,順手關上房門。
剩下蔣點燭看着手裏的小袋子,目光復雜。
她從未聽過安籍塵說愛自己。
沒想到今天這麼荒唐,竟從一個小護士口中聽到。
她告訴自己,不要當回事,可心中那觸動卻久久難以撫平。
醫生預計安籍塵晚上會醒來,但實際比預計的晚了一晚。
他是第二天清晨,才發現病牀前的蔣點燭的。
她正趴在病牀邊,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披散。
雖然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側臉,但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他沒出聲,只是用眼神一點點描繪她的模樣,一遍又一遍,好像看不厭。
半小時後,蔣點燭覺得腰痠背痛,終於醒來,一擡頭就對視上一雙含笑的眼。
“你……”
她下意識摸了一下嘴角,還好沒口水。
“你怎麼在這?”
他有些欣喜。
蔣點燭老實的答,“醫生說,你手機通訊錄裏,聯繫人只有我……”
他眼神旋即暗了暗。
“想喫什麼?”
他搖了搖頭。
蔣點燭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或許人性本善,看見這種病危弱者,會本能心生同情。
可他拒絕了自己的好意。
蔣點燭見他沒什麼大礙,跟着站起身。
“既然沒事的話,那我回去了……你要不要叫個護工來?”
他又搖頭。
一向健談的他,此刻像鋸了罪的葫蘆。
蔣點燭揚眉轉身,身後的安籍塵終於忍不住開口。
“點燭……”
她腳步一頓,“幹什麼。”
“能不能陪陪我?”
他一生要強,今生僅有的幾次低頭,都用在了蔣點燭身上。
想到醫生所說的時日無多,蔣點燭終究沒能狠心離開。
她終究是愛過他的,即便那場愛來的太短暫轟轟烈烈,其中夾雜了太多不屬於他們的恩怨。
但真情實感付出過,笑過也哭過。
蔣點燭轉身,“天氣很好,想出去曬太陽麼?”
他沒有看窗外,毫不猶豫點頭。
蔣點燭勾脣,讓護士幫忙把他擡到輪椅上,她摸到他的時候才發現,他太瘦了,營養跟不上人已經完全站不起來。
不知道這個時候如果李秀秦看到這樣的兒子,會作何感想。
蔣點燭心中一嘆,在護士指引下,推着安籍塵來到樓下花園。
因爲私立醫院,環境綠化都很好。
醫院有一條百米的梧桐路,青石路上往來都是遛彎的病人和家屬。
安籍塵也穿着藍白條的病號服,但和其他人比起來,乾淨清爽很多。
蔣點燭推着他,在青石路上,有些顛簸,但他不說。
他只是頻繁的回頭看她,用眼神描繪她的眉眼,眼神裏都是眷戀。
他這輩子都沒有對她說過喜歡,但她此刻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的濃郁的感情。
但他知道自己的情況,有些情,註定不能宣於口。
他只是低頭笑笑,又看向遠方。
“點燭,抱歉。”
“……”
“如果有來生……”
他想說出一句虛無縹緲的承諾,又或者是寄託,但終究沒能說出口。
他不想給她留下任何幻想的空間,不論她愛與不愛,那在他走後,都將成爲遺憾。
“天氣真好。”
他猶豫的最後,只是擡頭通過茂密的梧桐葉窺向天空。
“能幫我把戒指戴上嗎?”
因爲他身體情況,隨時都要進搶救室,其實不適合再佩戴首飾的。
可蔣點燭還是把戒指從塑料袋裏拿出來。
他伸出手,“麻煩你了。”
那手又細又長,骨節分明。
她像幫忙似的,來到他身前,蹲下,順手往無名指一套。
戒指圈口大了,很空,他一把攥住不讓它掉落。
她把一切看在眼裏,低垂下眉眼,“有些東西不適合註定不適合了。”
“可我喜歡。”他語氣堅定,有些執拗。
盛夏的天氣,樹蔭下還算涼爽,微風吹拂在身,讓人身心舒展開來。
她穿着墨綠的長裙,裙襬在小腿,風一圈來堆疊如碧浪。
她越來越美,越來越自信落落大方,聽說設計在業內也小有名氣,而他……
安籍塵緊了緊無名指的戒指。
她站起身,攏了攏臉頰邊的碎髮,卻是一句,“天氣真好。”
盛夏,日頭正當中,前面不到百米處有兩個吹泡泡的孩童,圍着老人嬉鬧。
五彩斑斕的泡泡乘風越飛越高。
她推着他一直往前走,往前走,走向那歡聲笑語中。
她們相逢與夏日。
整整七年牽絆,愛恨糾葛,或許也將落幕於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