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雲蘇上了車,季禮也翻身上馬,揚聲下令:“原路返回,走。”
刑部的衙役立即列隊,包圍着中間的馬車,往刑部方向去。
陳管事也翻身上馬,幾名護衛隨行在後,緊緊跟在衙役的隊伍後面,像條甩不掉的跟屁蟲。
馬車裏的條件十分簡陋,顯然是臨時找來的,和王府出行的馬車難以相比。
雲蘇坐在馬車裏,面色冰冷,腦海裏不斷覆盤着今晚發生的事。
車輪和馬蹄聲枯燥地傳入耳中。
抵達刑部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雲蘇下了馬車,第一件事就問:“季大人,你派人去鎮北王府傳信了嗎?”
季禮還以爲她想找鎮北王求助,低聲道:“啓程的時候便派人去了,想必殿下已經收到消息了。”
隨即又恢復音量:“王妃娘娘,請吧。”
雲蘇心裏計算着時間,心不在焉地走進了刑部,一路走向天牢。
說來也可笑。
她前兩天走這條路,還是以報案人的身份來的,在天牢隔壁的停屍房裏給荷葉驗屍。
沒想到這才短短兩天,再次走這條路,竟然是以“殺人疑犯”的身份。
這誰聽了不說一句世事無常呢?
但事已至此,雲蘇也沒什麼好說的,順從的跟着季禮進了天牢。
天牢常年封閉,四面高牆無窗,連日光都透不進來,顯得格外陰冷幽深,只能靠牆壁上一排排的火把照亮。
但即使是這樣,依然擋不住空氣裏那種滲人的陰寒,隱隱還透着一絲血腥氣。
季禮親自帶着她下天牢,低聲說道:“王妃不必擔心,你身份特殊,會安排到單獨的牢室,環境雖說陰冷一些,但也不會太差。”
雲蘇挑眉道:“那燕姝兒呢?她不會也在單獨牢房,還要跟我做鄰居吧?”
季禮忙道:“自然不會。”
他不是不知道燕姝兒和雲蘇之間的矛盾,怎麼可能把她們安排在一起?
萬一鬧出什麼事,豈不是讓他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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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禮可沒這麼傻。
他委婉地道:“燕六小姐原本也是單獨牢房,但她從進來後就一直哭鬧,說是有鬼,不敢一個人待在牢裏……下官只好給她換了女囚那邊的牢房,犯人多點。”
雲蘇聽得笑了一聲:“季大人,還挺體恤犯人的。”
想必是被燕姝兒哭鬧得受不了。
考慮到她的身份,和背後的兩座大山,季禮也不敢真的讓燕姝兒在天牢裏嚇出什麼毛病,所以纔給她換了牢房。
否則進了天牢的人,哪是隨便哭兩聲,就能讓尚書大人親自調換牢房的?
看的不過是鎮南侯府和大長公主的面子。
季禮尷尬地訕笑了一下,沒說話。
“那季大人現在‘體恤’我,給我優待,是因爲相信我是冤枉的?還是看鎮北王的面子?”雲蘇輕描淡寫地問道。
兩人沿着天牢長而昏暗的通道往前走,身前身後,各有兩個舉着火把的衙役。
在兩人說話的時候,衙役們彷彿耳朵聾了一樣,低着頭什麼也沒聽見。
季禮也不怕他們往外說,坦然地道:“如果下官說,兩者都有,王妃相信嗎?”
“當然相信。”雲蘇道,“季大人一向是聰明人。”
季禮笑了:“王妃謬讚了。”
雲蘇正想說什麼,這時,一行人正好路過幾間牢房。
鐵欄後面關押着蓬頭垢面的犯人,一看到衙役舉着火把走過來,立刻撲到了鐵欄前,大喊着伸出手。
“大人,我冤枉啊!”
“求求青天大老爺,放我出去吧,我真的沒殺人……”
“我是被人陷害的大人,求您做主啊!”
此起彼伏的喊冤聲在天牢裏迴盪,竟有一種厲鬼嚎叫般的驚悚感。
幾個衙役對此十分有經驗,立刻抽出了腰間木棍,重重打在那些人犯伸出鐵欄外的手臂上,一邊打一邊怒罵道:“叫叫叫,叫什麼叫!”
“都給我安靜點,一天叫三回冤枉,你們也不嫌累。”
“誰再敢叫我打爛誰的嘴,把手收回去!”
木棍打得那些人犯慘叫連連,本能地縮回手。
有些畏懼地閉嘴了,有些卻不服氣地梗着脖子:“呸,你們這些朝廷走狗有什麼了不起,等老子出去了,宰了你們全家!”
衙役冷笑不屑,“這話,等你有命活着走出去再說吧,現在給我閉嘴。”
說着,手裏的木棍又“砰”的一聲打在鐵欄上。
回聲陣陣。
人犯這纔不情願地安分下來。
季禮淡淡道:“王妃別聽他們喊冤,這邊天牢關押的都是重案犯,每個人都背了好幾條人命,證據確鑿。其中大部分都已經判了秋後處斬,也就是嘴上喊喊冤而已。”
雲蘇一眼掃過去,發現這些牢房裏關押的人犯大多是壯年男人。
有的滿臉橫肉,兇相十足,有些卻瘦小陰鷙,個個都蓬頭垢面的,身上大多都帶着受過刑的傷,血肉模糊。
說實話,看起來還怪嚇人的。
尤其是當這些人犯躲在牢房的陰影裏,一雙雙發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面。
雲蘇恍惚間還以爲這裏關了一羣餓狼,只要牢門一打開,立刻就會撲出來食人血肉。
如果是普通人走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早就渾身冰涼冒冷汗了。
雲蘇卻熟視無睹,眼神平靜地淡淡掃過去,就像看着地裏的大白菜一樣,連目光都懶得停留。
她在現代當黑醫的時候,什麼樣兇惡的法外狂徒沒見過?
這些根本不算什麼。
她繼續往前走,目光不經意間掠過一間牢房,看到裏面瑟瑟發抖蜷縮着的犯人,忽然停下腳步。
“……蘇耀祖?”
這不是她在天牢裏蹲了大半個月的便宜哥哥嗎?
蘇耀祖蜷縮在牆角的稻草堆裏,隱約聽到熟悉的聲音,本能擡起頭:“你是誰?”
他看着站在鐵欄外,衣着光鮮亮麗,還有衙役在旁邊舉火把照亮的雲蘇,一時竟認不出來。
“坐了一段時間的天牢,不認識我了?”雲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走近一些。
火把的亮光照亮了她臉上醒目的黑斑。
蘇耀祖一下子認出來,瞪大眼睛:“雲蘇?!你怎麼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