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禮強忍下跳個不停的眼皮，沉穩地拱手道：“大長公主，刑部接到報案，說公主府上發生了命案，請問詳情如何？死者是誰？”
大長公主向春柳嬤嬤看去一眼。
春柳嬤嬤走上前，行了一禮，沉聲說道：“季大人，事情是這樣的。
今日大長公主親自設宴，邀請了京中各府的王妃、夫人以及千金，不料酒席用到一半，花園裏忽然傳來尖叫聲，奴婢陪着大長公主趕去一看，才發現府中出了人命。
死者是徐將軍府的大小姐徐元珊。
而當時出現在徐小姐身邊的，只有鎮北王妃一人，除此之外……”
春柳嬤嬤欲言又止，低眉順眼道：“具體的情況，季大人看看屍體就知道了。”
季禮認真聽完，示意了一眼。
刑部左侍郎周成文立刻走上前，小心地掀起白布，看到胸口中刀、渾身是血的徐元珊，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右侍郎臉色也變了：“這樣的傷勢……莫非是蓄意謀殺？”
季禮心裏有種強烈不好的預感：“這位嬤嬤，你說案發時只有鎮北王妃在場，這話是什麼意思？”
春柳嬤嬤道：“案發時，徐家的二小姐和幾位貴女正好目睹，二小姐一口咬定，是鎮北王妃持刀殺了她姐姐，所以才報案給刑部。”
季禮眼皮一跳，不由自主地看向雲蘇：“王妃，這……”
“徐元珊不是我殺的，是自殺身亡。”
當着刑部衆人的面，雲蘇起身，清清楚楚地說道：
“當時我正在花園散步，徐元珊忽然出現向我行禮，又裝出要摔倒的樣子，趁我不備以刀自盡，我在給她按壓傷口止血之時，被徐芷蝶一行人撞見，才誤以爲是我殺人。”
“你胡說！！”屏風後面，徐芷蝶按捺不住衝了出來，眼睛紅紅的。
她情緒激動地說道：“我親眼看見你殺了我姐姐，還死命按着她的傷口，讓我姐姐死不瞑目，你這麼心腸惡毒，居然還污衊我姐姐是自殺！”
說着，徐芷蝶又氣又急似的，眼淚直掉，又看向季禮等人。
“大人，你們千萬不能相信她的話，她滿嘴胡說八道，爲了脫罪什麼謊話都說得出來。”
季禮遲疑地看着徐芷蝶：“這位姑娘是……？”
春柳嬤嬤道：“這位就是徐家的二小姐，也是在花園裏目睹大小姐被害的證人之一。”
季禮瞬間明白了，眼下是徐芷蝶和雲蘇各執一詞，一個說是謀殺，一個說是自殺。
還沒等他仔細分辨誰真誰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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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蘇卻沒有理會徐芷蝶的指控，反而問道：“季大人，你帶人過來時，有帶上刑部的仵作嗎？”
季禮一愣：“自然帶上了。”
因爲公主府的人報案說，出了人命，可能需要用到仵作現場驗屍。
季禮就乾脆一起帶上了，以防萬一。
“王妃娘娘這麼問，難道是……”季禮遲疑地看着雲蘇。
雲蘇冷冷說道：“想要驗證徐元珊是自殺還是被殺，只要讓仵作檢查一下她的傷口就行。刑部每年要審查大量的人命案情，想必仵作對外傷的經驗也十分豐富，這一點不難看出來吧？”
季禮嘴角抽了抽，心想，又來了。
這位出身高貴的鎮北王妃，也不知道從哪學來的知識，說到驗屍，簡直比仵作還經驗豐富。
偏偏她還不是紙上談兵，而是真的有驗屍的本事……
之前雲王府那個被毒殺的丫鬟荷葉，就是雲蘇親自到刑部給驗的，竟然還真驗出了了不得的東西。
想到這裏，季禮也沒什麼可猶豫的，便點頭道：“既然如此，下官這就讓仵作……”
“不行！”
“不可以！”
兩聲激烈的反駁驟然響起。
前者是徐元珊，後者卻是留在屏風後面的徐夫人。
大長公主本來見她情緒不穩定，形容狼狽的樣子，讓她在屏風後的小廳裏整理。
此刻聽到雲蘇再次提出要驗屍，刑部的人竟然還打算答應。
徐夫人頓時就坐不住了，衝進大廳裏，怒吼道：“我女兒已經被人害死了，你們不去抓害她的兇手，還要讓男人來檢查我女兒的屍體，你們安的是什麼心？！”
季禮猝不及防，差點被徐夫人激動的口水噴了一臉。
他情不自禁地往後退，皺眉道：“這位夫人，請你冷靜一點，有話好好說……”
“我女兒被人害成這樣，你讓我怎麼冷靜？”
徐夫人怒吼着，面容悲慟而猙獰，眼淚不停往下掉。
“是鎮北王妃殺了我的女兒，芷蝶都親眼看見了，你們爲什麼不抓人？還驗什麼屍，珊珊胸口上那麼大的一把匕首，你們看不見嗎？這像是自殺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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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禮被罵得狗血淋頭。
即便他是刑部尚書，位列朝中一品，但面對一個因爲喪女之痛而情緒失控的女人，季禮也束手無策。
講道理沒用，安撫也沒用，還不敢伸手推搡。
季禮只能節節敗退：“徐夫人，你冷靜一點……”
幸好，春柳嬤嬤反應很快，立刻派丫鬟過去勸阻。
幾個丫鬟擋在徐夫人面前，又哄又勸，半拉半拽，好不容易纔把徐夫人拉到後面。
徐夫人紅腫着眼睛，如看仇人一樣死死瞪着雲蘇：“我絕對不會讓你再碰我家珊珊一根頭髮，你休想！”
雲蘇微微擰了下眉，對徐夫人的冥頑不化，心裏有些不悅：
“我說過很多次了，驗屍是爲了查明真相，不是爲了羞辱誰，你難道不想弄清楚你女兒到底爲什麼死嗎？”
“真相就是你殺了我女兒！珊珊是被你害死的！”徐夫人聲嘶力竭地大吼。
雲蘇：“……”
她放棄了跟徐夫人繼續爭辯。
很顯然，徐夫人此刻已經喪失理智了，不管是被喪女之痛刺激的，還是別的什麼緣故。
她都堅決不同意讓刑部給徐元珊驗屍。
既然如此，多說無益。
雲蘇清冷的目光看向季禮：“我記得，按照天盛律法，刑部有權利調查死者的死因，同樣也可以自行安排仵作驗屍，沒錯吧？”